李元吉似笑非笑的道:“那他们要是见了我父亲的旨意,仍旧不愿意归顺呢?”
魏徵缓缓直起身,正色道:“那臣就要好好问问,他们是忠是奸,臣也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士林共弃之。”
李元吉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魏徵再次弯下腰道:“多谢殿下信任。”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道:“不必如此,你能主动请缨揽下更多的差事,是对我的认可,我自然得给你更多的信任。”
魏徵起身,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是一阵大眼对小眼。 良久以后,魏徵忍不住主动开口道:“殿下,圣人的旨意……” 李元吉再次故作恍然道:“我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你不用着急……” 说着,李元吉就提起了笔开始挥毫,嘴里还说着,“我这就给你写……” 魏徵的嘴角瞬间抽搐了起来。 好家伙,皇帝的圣旨,你写?! 你这跟篡位已经没区别了好不好?! 挟天子以令诸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啊!奸贼!! 魏徵心里在大声的咆哮,但嘴上一个字也没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办法说。 通过他的观察,他发现,李元吉其实是一个挺守规矩的人。 李元吉敢当着他的面写圣旨,那就说明李渊已经赋予了李元吉这种权力。 所以他即便指出了李元吉这么做不对,闹到了李渊面前以后,李渊也会毫不犹豫的来一句‘我让他写的,你有意见’。 到时候会闹的他两头不是人,所以他只能当什么也看不见。 圣旨的格式,从古到今,是由简入繁的,跟文字刚好相反。 最初的圣旨是写在帛书上的,由因为古人习惯用三两个字概括一大段话,所以最初的圣旨只有上百个字。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变多了,变成了上百个子,甚至上千个字。 到清朝的时候,一些繁琐的圣旨,字数更多,长度甚至能达到一丈多长。 还好唐朝的圣旨几百个字就足够了,所以李元吉很快就写完了,并且差人去两仪殿请李渊加盖印玺。 这种直接下达给官员的,并且不参杂任何爵位上的变动、官职上的变动、职权上的变动、以及所需要肩负的政务上的变动的旨意,是不需要经过门下省的,可以由李渊直接下达。 俗称中旨。 只不过唐朝没有中旨这个说法,所以唐人喜欢称其为诏谕。 派出去请李渊加盖印玺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刘俊,刘俊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魏徵见此,人都惊了,不知不觉的就站起了身,目光紧紧的盯着刘俊手里的盒子,一动不动的。 李元吉看到了刘俊手里的盒子,也是一惊,下意识的也站起了身。 “这是……” 李元吉待刘俊走到了案几前的时候,迟疑着问。 刘俊双手恭恭敬敬的将盒子摆放在了案几上,又施了一礼,才哭笑不得的道:“大家说了,圣旨你都学会如何写了,那加盖印玺的事情也得学一学,别老派人去两仪殿打扰他,怪麻烦的。”
李元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算什么事啊?! 就因为不想被打扰,代表着大唐皇权,代表着天子象征的印玺,就这么给了? 这又不是大白菜,这是想杀谁就能杀谁的权柄!! 李元吉不知道是该说李渊大方呢,还是该说李渊拎不清轻重。 不过,李渊既然给了,就没理由不拿。 毕竟,有了这东西,执掌大唐的权柄也能方便一些。 “咕嘟……” 魏徵直勾勾的盯着印玺,吞了一口口水。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在他看来,李渊的这种做法简直是不可思议,也让人无所适从。 除了史书中记载的尧舜以外,还真没有其他掌权的帝王,轻而易举的将权柄交出去。 说李渊不贪恋皇权吧,李渊是通过造反夺得的皇权。 说李渊贪恋皇权吧,皇权他说给就给。 简直是……没有办法形容。 “殿……殿下只差一份立太子诏了……” 魏徵心里乱糟糟的呢喃。 可不就差一份立太子诏了嘛。 毕竟,该有的权柄都有了,代表着大唐皇权的印玺也稳稳的握在手里了,只要在来一份立太子诏,就能以太子的身份行帝王之事。 等李渊驾鹤西去了,就能直接登基了。 “想什么呢,我大唐的太子还在呢。”
李元吉白了魏徵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说着。 我特么不想当皇帝,但你们不是暗示我,就是硬把属于皇帝的东西往我手里塞,你们这是谋害我,是居心不良!! 魏徵缓缓回神,神情复杂的道:“无非就是再补一道废太子诏而已……” 魏徵的心态有点嘣,再来点刺激会嘣的稀碎。 他和李建成,以及昔日詹事府的同僚们都以为,李渊会在帝位上一直坐下去,坐到死,所以他们虽然盯着帝位,但却没怎么上心。 早知道李渊在儿子面前这么大方,愿意提早的将帝位交出来的话,他们还理李世民做什么?! 直接冲李渊下手,让李渊禅位,直接登基好了。 那样的话,李世民即便是手握百万雄兵,他们也能从容应对,不至于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你说补就补,你说了算吗?”
李元吉瞪起眼质问。 李元吉察觉到了魏徵的心态似乎出问题了,所以给魏徵敲了一记警钟。 魏徵的神情明显的一僵,然后又快速的恢复了过来,躬身道:“是臣失言了……” 李元吉又瞪了魏徵一眼,吩咐去送圣旨的人把圣旨拿过来,痛快的在圣旨上盖上了印玺以后,就让刘俊顺手交给了魏徵。 “行了,你要的旨意已经给你了,赶紧去做事吧。”
李元吉不客气的呼喝。 魏徵再次躬身一礼,拿着圣旨落寞的离开了昭德殿。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又进了一步啊。”
刘俊在魏徵走了以后,立马嬉皮笑脸的开始拍马屁。 李元吉板着脸瞥了刘俊一眼,缓缓的坐在了坐垫上,不阴不阳的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又有什么好贺喜的? 你只看到了我又进了一步,却没看到这里面存在的危险。”
说着,指了指案几上装着印玺的盒子,没好气的道:“这东西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在我父亲不出面帮我解释的情况下,这东西在我手里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各地的藩王,以及各地手握重兵的将校会怎么想?”
刘俊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点僵。 李元吉没好气的继续道:“他们会以为我在宫里发动了政变,篡夺了我父亲的权柄。”
毕竟,不知道宫里所发生的一切的藩王们、将校们,在看到了他成为了最终的赢家,并且连印玺也拿到手了,铁定会以为是他发动了政变,篡夺了皇权。 毕竟,他们三兄弟当中,他此前表现的最不起眼,也最不被看好,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能笑到最后,也不认为他能执掌大唐的权柄。 如今他不仅笑到了最后,还执掌了大唐的权柄,说没有发动政变,藩王们和将校们谁会信啊?! 这就像是一个平日里只靠几十分的学生,突然考了个满分,而平日里考满分的学生却考了几十分,这要是说没有猫腻,谁会信?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它允许处在低处的人一步一步往上爬,但它绝对不允许处在低处的人一步站在所有人头顶。 只要有人一步站在了所有人头顶,人心就会下意识的去揣测,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又是不是动用了什么违规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人心不会在意。 这就是现实,很残酷也很滑稽。 “那……还回去?”
刘俊在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后,下意识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李元吉人都麻了,指着案几上的印玺没好气的道:“你以为这是什么东西,芥菜吗?岂是你说还就还的。 这是大唐的皇权,也是天子的象征。 传一次就有传一次的意义,不能轻授,也不能轻受。 不然谁还会在乎它?”
刘俊有些六神无主的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感叹道:“唯今之计,就只有李代桃僵了……” “嗯嗯?”
刘俊愣愣的瞪起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元吉没有在意刘俊的反应,继续说道:“你暗中派人传出话去,就说我父亲用这枚印玺不顺手,想要嬴政用过的那枚试试手,所以将这枚暂时交给了我保管,作为代价,我必须得把嬴政用过的那枚给他找回来。 同时放出消息去,就说谁能提供跟传国玉玺有关的消息,我一定会不吝赏赐的。”
刘俊眨了眨眼忙道:“这个臣知道,有传闻称,传国玉玺被前隋余孽杨善经带去了突厥,欲以此扶立隋王杨政道。 殿下想要将它找回来的话,得先征平突厥。”
这个李元吉自然知道,毕竟历史上有些,贞观四年,李靖率军伐突厥,前隋萧后和杨政道背突厥而归中原,献传国玉玺于李世民,李世民龙颜大悦。 但这件事的关键问题不在于传国玉玺在哪儿,而是必须让人知道他在找传国玉玺,必须让人相信他和李渊有这个约定。 唯有如此,他掌大唐印玺的影响才能降到最低。 李元吉白了刘俊一眼道:“传闻只是传闻,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传闻了,所以该悬赏的还是得悬赏,万一传国玉玺就在我大唐境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