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龄任凭白果给自己梳头。
熟地和生地从外面一起回来了。
二人将防水的靴子脱了，熟地先过来禀告：“大小姐咱们要早点用餐，庙里的和尚赶咱们走呢，道路稍好一点就不留了。”
李延龄一想就明白了。
母亲将送粮的男人直接杖毙了，哪怕她有万般理由，这里都是寺庙，等于不给和尚面子。
不过也不要紧，李家每年的香油钱够庙里的人吃喝一年了，主持大师也就做做样子，下次再来他依然热情。
李明楼对白果道：“那就简单梳个头，先把行李收拾好。”
白果点头应是。
大家都忙碌起来，李延龄用手扶了扶发髻，挑个天青色的发带系上，回头看生地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说？”
她好奇地问。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生地性格稍微内向一点，是个心肠特别软的人，经常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还犹犹豫豫的。
李延龄怕自己太严厉了吓到她，笑道：“怎么了？”
生地很紧张道：“小姐，沉香被大太太关起来了，这件事也不关她的事啊，大太太是不是要惩罚她？她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要早点找到小姐您，您让大太太放了她吧。”
李延龄已经确定沉香是个叛徒。
上辈子她被人密密麻麻地围住看笑话，害得母亲没有回旋的余地，想来也是沉香的手笔。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为了她好？
李延龄问道：“你觉得，沉香这么吵得人尽皆知的是为我好了？那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是我出事了，她喊了那么多人过来，我还能活了吗？”
生地被批评面红耳赤，可也争辩道：“沉香并没有喊得人尽皆知，她不过去二小姐那里找小姐了，您不在，二小姐的人又帮忙找您，这么一传十十传百……”
也是，沉香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这么快暴露自己呢？
母亲是凭着感觉做事的人，不见得有证据，她不过是生气了而已，母亲生气就会有人倒霉。
李延龄也没想好是直接处置了沉香还是留一留，她对沉香不错，沉香的父母都是母亲家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是沉香一个背叛了自己，还是他们整个家？
顺着沉香能不能挖出来别人呢？
有点举棋不定了。
李延龄开始系发带，一边问道：“这些事是沉香跟你说的？她让你来找我求情的吗？”
生地脸更加紫红，语气尴尬道：“不是，不是，姐妹一场，奴婢是不忍心看姐妹受苦。”
李延龄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心肠好，不过母亲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去找她，你看我的脸也被打了，昨天还打了两次呢。”
李延龄自己敷了药，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点红痕。
生地很委屈道：“那就不管沉香了吗？沉香可能会被打死，小姐……小姐……”
小姐也不过才被打了脸，跟命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生地虽然没说出来，但是李延龄从她的表情中解读出了这些话。
可爱打的是小姐的脸啊。
这丫头不会为了当好人，连自己的主人都要怀疑吧？
李延龄暗暗甩头，好人终归比坏人好，自己不该猜忌这些苦命的丫鬟的。
上辈子因为自己，他们都曾受到李瑾思的虐待。
李延龄安慰生地道：“你不要着急，母亲兴许就放了她，而且你找我求情不如去找她的老子娘，他们都是我娘从家里带来的，我娘不看我的面子也会看他们的面子。”
生地好像还是不太满意，不过看李延龄转过头去打扮不再理会她，她只好悻悻然出去了。
到了门口又遇见跑出去的熟地：“你干什么切？怎么了？”
生地很失落道：“想不到小姐这么绝情，她不肯给沉香求情，好歹也伺候她一场，沉香也不是故意的，小姐怎么这样啊？”
熟地紧张道：“你竟然真的说了？”
跺了两下脚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姐呢？是沉香自己做事没分寸，小姐不见了直接去找大太太就是，大太太才是小姐的亲娘，二房也不是亲人。”
“可是二小姐把大小姐当亲姐姐，沉香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大小姐跟二小姐那么好啊。”
生地举起手让熟地停止：“你别说了，去伺候小姐吧。”
说着倔强地走了。
熟地急得跺脚，白果指挥小丫头搬箱笼出来了，看了问道：“怎么了？”
熟地心头一跳，回头道：“没什么，去帮小姐打听事了。”
“打听到了，除了被大太太打死的，下雨没有死人。”
大太太可比雷雨天猛多了。
白果点头，继续忙碌去了，熟地捏着帕子进了屋。
李延龄已经在穿鞋了，熟地看李延龄放足了，惊讶道：“小姐这怎么行呢？大爷看见又要骂人了。”
徐氏小时候怕疼，兄弟们多喜爱她，所以没有裹脚，家人后经常引得李如崧数落，别人也经常笑话她脚大，吃了这个亏，徐氏立志让李延龄裹脚。
不过李延龄小时候一裹脚就哭，徐氏也就不伤心了。
是上两年李延龄大了怕人笑话，才开始裹脚，但已经晚了，骨头都长得差不多，又疼又糊弄人。
可她依然坚持。
今天怎么就不裹了？
李延龄看着脚尖带着一丝讥讽，裹脚？
为了讨好男人吗？
上辈子她努力裹脚，可母亲去世后李如崧和二房的人要侵吞家产还要杀了她，白果就带着她逃票，可一双小脚怎么跑？
还好她早几年没有裹，撤掉裹脚布这才暂时逃脱。
然后遇到寿昌侯，讨好了寿昌侯三年她杀了个回马枪，才又一点点拿回母亲挣下的大房的产业。
去他娘的裹脚，危难时机只有自己的脚最可信。
李延龄淡淡笑道：“疼，不裹了。”
哦，就说小姐娇气，坚持不过两年。
李延龄之后想去找母亲一起用早餐，他们母亲除非节假日，一起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母亲有点不爱带她。
这辈子，她想弥补遗憾，想每日跟母亲一起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