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包厢，流云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符公子是在外听说过清凡琵琶一绝吗？”
骨笛闭了闭眼，耐着性子说道：“是，我就是来花钱听他弹琵琶的。”
“其实您不多花钱等明日也能听到，清凡会在台上演奏。”
骨笛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已经是不想搭理他了。
流云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对着他一笑道：“美酒马上就来。”
流云去了后院，敲了敲清凡的房门。
清凡很快便给他开了门，有些惊讶流云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流云公子。”
流云觉得自己打扰人家休沐的行为有些不厚道，但是那人给的确实太多了。
“呃……你现在有空吗？”
清凡点了点头，“有空的，刚才在练琵琶。”
流云斟酌了一下，“是这样的，刚才有位叫符笛的公子点名要听你弹琵琶，给了这么大一个金锭子。”
流云比划了一下。
清凡微微瞪大了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微妙的熟悉。
“行，我过去。”
清凡回屋抱起琵琶，流云提醒他，“那人看起来不像是京城人，还需小心些。”
清凡点了点头。
看着清凡的背影，流云皱了皱眉，那人叫符笛，这名字没有听说过，但是长相却十分熟悉。
流云觉得自己好似在哪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
骨笛看着格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年抱着琵琶从屋外走了进来，他不禁有些恍惚。
自从母亲去世后，兄弟二人一直相依为命，骨笛也发誓会快点长大，要保护好弟弟。
然而世事难测。
十年前骨涟才八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却被一些肮脏下作的人从自己身边将他偷走。
那时骨笛也不过十岁，独自一人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
遇到一个乞丐告知，才知道绑走骨涟的是一群从大璟来的人牙子。
真是该死……
因为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丑恶，所以骨笛对陌生的世人一直抱有敌意，尤其是抢走骨涟的那些大璟人。
清凡见到屋内坐着的人，脚步一顿，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酸涩。
情绪来得太莫名，清凡不禁在门口呆愣住了。
骨笛的心情也不平静，十年来，有时候他以为骨涟死了。
到后来，就算知道了骨涟的下落，他的心也没办法从躁动不安中平静下来。
直到现在在这里见到他的第一眼起，骨笛心里的巨石才重重落下。
“我们是不是认识？”
骨笛听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清凡将琵琶放在一旁，死死盯着骨笛的眉眼，“我见过你。”
骨笛的脸色已经没有了那些狰狞的疤痕，皮肤光滑如初，却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好似终年不见阳光。
骨笛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坐下吧。”
清凡坐在了他对面，眉间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手心。
骨笛看了一眼他的手，他紧张和不安时的习惯还是这样没有变，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也这样。
“是，我们见过，听说你失忆了，见到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吗？”
清凡有些吃惊，呆呆地摇了摇头，他只觉得这人十分熟悉，却不知道他是谁。
“没有。”
骨笛皱了皱眉，“头疼吗？以前摔过？”
若是有人一直问他这个问题，清凡定不会理他，但是在这位符公子面前，他提不起什么戒心，直觉告诉他这人对他没有任何的恶意。
“没有头疼，以前应当也没有摔过。”
其实清凡对以前的事没有任何印象了，只是突然有一天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他被一群陌生的人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每日只给吃一点东西，有时候还要受他们的虐打。
那个如同噩梦一般的小房子里关着许多面黄肌瘦的小孩，每天都有人死在里面，小小的尸体被人拖走。
如同炼狱一般的情景在他眼前上演，清凡以为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清凡最后是被人买走的，他长得最好看，那人花了大价钱。
那些人牙子都说他走了好运，遇到个富贵人家，以后应当能当富家公子了。
因为那个买主与他的夫人和妾室们生不出孩子，只能找到人牙子购买。
失忆后的清凡对一切都是陌生的，跟着那位男主人回了府内，然而并不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
那家夫人看到清凡后就跟疯了一样，一直让他滚。
清凡很怕那个女人，觉得她疯疯癫癫的，还对自己大吼大叫，让他非常恐惧。
男主人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一直哄着清凡，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男主人对清凡越温柔，那个女人疯地越厉害。
清凡害怕，躲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直到有一天，领养他回府的人终于露出了丑恶的一面。
所谓衣冠禽兽也不过如此，清凡通过蛛丝马迹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第一个被男主人买回家的孩子。
在他之前还有不少男男女女，全是被他虐待杀害，而且那位男主人还有一些可怕的癖好，男女不忌。
清凡在惊慌失措时失手杀了他，从府内逃了出去。
那人死有余辜，清凡对于自己杀了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有愤怒有悲伤，却独独没有恐惧。
这个时候清凡才明白那个女人为何一直要赶他出去，原来是为了救他。
逃出去之后，清凡对四周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经历过无数残酷的欺骗和戏弄，在浑浑噩噩之时沦为了乞丐。
直到后来他来到了京城，听说宫里需要太监，每个月的俸禄丰厚，若是进了宫，他就不用再受饿了。
清凡不知道当太监是意味着什么，只想着混口饭吃。
遇到云姝梧可能是他出生以来唯一一次的走运。
清凡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抿了抿唇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不是……我的家人？”
骨笛愣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一抹笑意。
他是个性子极其冷漠的人，也只有在面对骨涟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
看着他有些惴惴不安的眼神，骨笛回道：“是，我们是家人。”
“我是你唯一的兄长，我们分隔至今已有十年。”
“你叫骨涟，南疆人。”
骨涟愣在了原地，听到他口中念出自己的名字，心脏不由一紧。
他轻声重复，“骨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