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北麟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榻上，表情迷茫失措，眼神痛苦。
他用手死死地锤了几下腿，却没有一点知觉。
他顿时如同疯魔了一般，更用力地锤着，眼底一片血红。
“给、给我……给我刀！”
一旁的大夫赶紧将他身旁的尖锐物都给移开，生怕他一下想不开。
有人劝道：“谷主，您能捡回一条命我们已经尽力了，这腿实在是没办法。”
侍女收拾好地上的碎碗，肩膀微微缩着，被吓得不轻。
等收拾好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宁宗主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听到戚北麟在叫嚷着要拿刀，神色大恸。
“麟儿，你莫要做傻事！”
戚北麟愣愣地抬起头，喃喃道：“外公，他们骗我的对不对？”
宁宗主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偏头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眸。
戚北麟看到他的反应，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浇灭。
他一下子躺回床榻上，眼神失焦地看着床顶。
“我不如就死在雪山上。”
宁宗主听到他这话，顿时斥道：“你听听你说得都是什么话？！你若是死了，对得起拼死救你的李烈他们吗？”
戚北麟想起李烈，表情一愣。
过了许久才呐呐道：“我……是我害死了他们，若不是我执意要上山，他们不会死的。”
“为什么老天爷不收了我这条烂命？是为了让我留在世上为被我害死的人恕罪吗？”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没入发间。
戚南煜和云姝梧在屋外看着，表情有些冷淡。
戚北麟确实死不足惜，可惜他有个好外公。
众人都发觉戚北麟好似已经没有了生的意志，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活力。
宁宗主不知叹了多少声气，只好说道：“那就活着恕罪。”
一旁的大夫有些看不下去了，劝了一句，“宗主为您做了许多，昨夜更是一夜未眠，宗主如今这么大把年纪，您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为宗主考虑考虑吧。”
戚北麟愣了一下，将他们的话倒是听了进去。
戚北麟的眼珠微微一动，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孝，又觉得痛苦难耐。
若不是还有外公在，他真想一死了之，变成一个废人，比让他死了还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其难熬。
这就是报应。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离戚南煜远远的，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九幽城，不迈出一步。
他沉默半晌，对宁宗主说道：“北麟知错了。”
就这一句，让宁宗主眼眶一红。
若是戚北麟能改了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那舍了一双腿也是值了。
不然有朝一日怕是会酿出更大的祸来。
宁宗主见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吩咐大夫重新去熬药。
“我在外见几位贵客，你好生喝药，喝完就歇息。”
若是以前，戚北麟定会问他贵客有几人，是谁。
但是如今他对这些事皆提不起一点兴趣，木然点了点头，眼神空洞。
宁宗主出了门，见到云姝梧和戚南煜就在门口。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房里，压低声音对着两人道：“我们回大堂继续谈？”
戚南煜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宁宗主率先道：“陛下和娘娘也已看到他如今的样子了，只怕是恨不得自己就死在银雪山上，不被我给救回来。”
戚南煜当然知道，他了解戚北麟的性子，一向心比天高。
落到如此境地定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戚南煜本就不打算杀他了，但是他有所图，便说道：“那我们便交换，你拿出朕想要的东西，朕就饶过戚北麟一命，只要他以后再不靠近璟都半步。”
宁宗主不知道他们身上还有什么戚南煜想要的东西。
听到他这样说，赶紧答应了，生怕他反悔一般。
“陛下尽管开口，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将您想要的东西交给您。”
戚南煜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不需要你拼命，只需要你列出一样东西，限你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我派人来半月谷取。”
“列出何物？”
戚南煜和云姝梧等人离开后，宁宗主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他的一名弟子鼓足勇气叫他，“宗主，发生何事了？”
宁宗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感叹道：“江湖将会变天了，不过再与我们无关。”
戚南煜真的很适合当皇帝，他的野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宁宗主心中的郁气渐消，沉声道：“拿纸笔来。”
……
梁月辞将族人们从深谷中带了出来，安置在了城内的空房里。
离开半月谷的族人到了城内，见到熟悉的街道，不由落了泪。
他们的家被人占了去，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了。
寒月城中终于多了些烟火气息，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翌日。
梁月辞、梁洛颜和云司锦三人一同去了墓前。
这座墓是梁月辞为自己死去的族人所修建的。
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是一片空白。
“名字太多，没办法刻上去，这里面也有爹娘。”
听到梁月辞的话，梁洛颜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云司锦默默拍了拍梁洛颜的背。
三人在墓前跪好，手中举着香。
梁月辞轻声道：“巫师死了，那些人都死了，你们可以安息了……至于乔月凝，我很快会让她亲自来向你们忏悔，你们见到她后可千万别放过她。”
梁洛颜叹了声气，“金矿交给了朝廷，如今的圣上是位明君，定不会辜负百姓。”
“爹娘，过几日我便带着阿辞走了，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璟都，你们去过吗？没去过也没关系，待清明时节，我将那里的繁华都说与你们听。”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中却含了泪光。
“这是女儿未来的夫君，爹娘可以叫他阿锦，女儿专门带他来让你们过过目，阿锦比我们族里的最俊儿郎长得还要俊俏许多呢，阿锦待我很好，爹娘可以放心了。”
云司锦不善言辞，只郑重地行了一长辈礼，“伯父伯母安。”
梁月辞和梁洛颜抹了抹眼角的泪，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