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吗？”
陈泽愣愣地看着这栋外表灰色老旧的大楼，很难想象一档高大上的节目会在这里诞生。
节目组看起来比他想得还要穷啊……
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黑发女生从大厅出来，来回环顾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陈泽身上。
她抿着嘴，快步朝陈泽走来。
“你就是梦姐说的那个吉他手？”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小！”
“这身衣服是校服吗？你该不会是梦姐的学生吧？”
蔡可曼的表情有些怪异，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的话。
自从穿上魔王战袍，质疑我大小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陈泽没把蔡可曼话语里的攻击性放在心上，淡淡笑道：
“我叫陈泽，如果你说的梦姐是鄢梦佳，那那个吉他手就是我了。”
“还有，我虽然年纪小，但我的技术肯定比你见识过人的都要好。”
陈泽说得相当有自信，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
蔡可曼沉默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陈泽，并让陈泽跟着她，进了这栋楼。
“《梦想之声》的演播厅在七楼，现在有几组选手在排练，你先跟我去六楼，副制片人想见你。”
陈泽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跟在蔡可曼身后，上了电梯。
不一会儿，蔡可曼把陈泽带进了一间办公室。
里面，一个穿着白衬衫，袖口撸到手肘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戴着头戴式耳机，闭着眼睛，两根食指立在身前，身躯跟着音乐节奏微微摇晃。
蔡可曼对陈泽竖起一根食指，让他别发出声音，以免打断制片人的兴致。
等了大约两分钟，中年男人才睁开眼睛，目光先落到陈泽身上，然后移到蔡可曼脸上。
蔡可曼连忙上前说道：
“何总，梦姐说的那个吉他手来了。”
何席微微点头，摘下耳机，对陈泽露出笑容。
“小兄弟，你好，请坐。”
等陈泽在沙发上坐下后，他才接着说道：
“我听梦佳提过你好几次，她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说你的技术在国内应该是首屈一指。
今天见到本人，没想到还这么年轻，真是真人不可貌相啊！”
何席呵呵笑了起来。
陈泽很不习惯成年人的这种油腻圆滑，谈事情之前非要弯来绕去客套一下。
就不能像做题一样，写个“解”字就直接开干嘛？
非要搞点前戏，润滑一下人际关系……无聊。
于是，陈泽不是很客气地说道：“你好，何总，我不知道鄢梦佳老师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是受她邀请，过来参加节目的，咱们直接快进到上台可以吗？”
何席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眼蔡可曼，欲言又止，然后对陈泽露出一个笑容：
“年轻人就是直爽，好，那咱们就不客套了。”
何席双手在身前交叉，望着陈泽，沉声道：
“虽然你是梦佳极力推荐来的，但我觉得，你的水平似乎不太够，可能会拉低我们节目的整体质量，所以，嗯……不好意思啊，辛苦你跑了一趟，打车费你等会儿告诉小蔡，让她帮你报一下。”
陈泽微微皱眉：“你都没试，你怎么知道我的水平不行？”
何席心道，和这种小朋友说话真的心累，他就听不出来我是在婉拒他吗？
谁家节目会让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屁孩上啊！
他没有正面回答陈泽的问题，只是笑着看向蔡可曼：“小蔡，你带他出去吧。”
“是！”
蔡可曼的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喜悦，她看向陈泽，欢快道：
“陈泽，我们走吧！”
陈泽又不傻，大多数时候他都机智得一逼。
他看出来这个何总和蔡可曼都不怎么希望他加入这个节目，于是他也很干脆地起身，跟着蔡可曼出了办公室。
没想到刚出去，就看见踩着高跟鞋匆匆跑来的鄢梦佳。
她似乎是刚从排练舞台上下来，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为她本就极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绝色。
上身是白色娃娃领雪纺长袖衬衫，胸前波涛汹涌，令人担心这轻薄透气的衬衫是否承担了太多的压力，不规则花瓣领搭配黑色飘带，更有一种别出心裁的复古纯美气质。
下面是黑色包臀鱼尾裙，在膝盖处开叉，露出她优美的小腿线条，修长浑圆的黑丝大腿若隐若现，搭配精心设计的波浪长发，整个人的气质既妩媚又性感。
鄢梦佳看见陈泽，微微笑道：“我刚才在排练，不太方便出来接你，你见过何总了是吗？那咱们直接上去吧。”
“呃……”
蔡可曼欲言又止，倒是陈泽笑了笑，说道：
“不用啦，我得回去了。”
“回去？”
鄢梦佳的美眸眨了眨，很是困惑不解。
“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陈泽把刚才在办公室里，何席的话复述了一遍。
旁边的蔡可曼一直抿着嘴，没有帮腔说话。
等陈泽说完，鄢梦佳的笑容已经沉了下来，她轻声说道：
“你先别走，在外面等我一下。”
然后，她微微挺直了背，走进了后面的办公室。
因为关上了门，陈泽并不能听清楚里面在说什么，但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
两人自始至终没有爆发激烈的争吵，只是当办公室的门开的一刹那，陈泽注意到鄢梦佳眼睛里似乎闪过水光。
她来到陈泽身边，微微欠身，非常抱歉地说道：
“陈泽，不好意思，我们内部没有沟通好，让你受委屈了。
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我相信，少了你会是这个节目的一大损失，我会再尽力争取机会的！”
她说得很用力，也很诚恳，陈泽也理解了她。
大人总是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啊。
似乎为了对陈泽做出一定的补偿，鄢梦佳又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彩排，了解一下我们这个节目的形式和内容。”
蔡可曼见鄢梦佳的努力失败了，心情似乎更好了，对陈泽的去留更不在意，这时干脆帮着劝道：“对呀，平时你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到综艺节目的录制，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陈泽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打车花了四十多呢，怎么也得把票价看回来吧？
他跟着鄢梦佳和蔡可曼上了一层楼。
鄢梦佳在旁边轻声给陈泽介绍。
“这是化妆间，我们的妆发和服装都在这里弄。”
“灯光控制室在这边，音响是隔壁这间。”
穿过后台，陈泽来到录制节目的演播厅。
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搬下座位和乐谱架子。
下面是好几排座位，应该是留给现场观众烘托气氛的。
在观众席和舞台之间，有一个小型的台子，上面有四张看起来就更上档次的椅子。
鄢梦佳解释道：“那是评委嘉宾席。每一期都会邀请业内知名的歌手、制作人、音乐教授前来点评。”
“《梦想之声》节目的主旨是将生活中遗漏的那些声音记录下来，制作成歌曲，流传下去。”
“但一档节目还是得有竞争性，才会有话题和争议，才能让观众看下去。”
“所以，仿照其他音乐类型的节目，我们也引入了竞争淘汰的机制。所有参赛的音乐人在每期给定主题以后，要相互合作组队，共同创作，和其他的队伍进行比拼。”
“你知道的，大多数音乐人都不只是擅长一种乐器，所以相互之间的配合更显得重要。两把吉他可以组成平行双轨，两个键盘能让音乐层次更加丰富，一只竖笛配合小提琴，能演奏出悠扬的韵律……但这也侧面要求了音乐人的专业性，要懂得如何搭配他们……”
“现在参加的演奏人员一共有二十三个，有一半都会吉他，但他们的会只是停留在会弹而已……之前那个更厉害的吉他手因为其他事情离开了，所以现在在吉他这一块，大家的水平就会显得参差不齐，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但没想到何席他竟然……”
鄢梦佳看了眼蔡可曼，没有接着往下说。
陈泽听她简单地描述，感觉这个节目很奇怪，和她几天前跟自己说的又不一样了。八壹中文網
难道这几天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吗？
不过，这也和他没有关系。
鄢梦佳带着陈泽到观众席上坐下。
“接下来要彩排的是《广陵散新编》，你听听吧，挺有意思的。”
鄢梦佳身躯放松下来，嘴角噙笑，望着舞台上面。
陈泽看见一个头发快掉光的老爷爷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古琴摆好位置，朝着台下微微鞠躬，然后端坐下来，手指轻弹试音。
“你们这节目的年龄有点偏大啊！”陈泽愕然。
鄢梦佳笑了笑，蔡可曼插道：
“你是不是以为他很老了啊？老实说我以前也是这样以为的……”
“难道不是吗？”
蔡可曼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笑：
“不是哦，孟晟今年才28岁。”
“28头发就成这样了？”陈泽惊讶。
“嗯……这跟他平时的工作有关。”
蔡可曼捂嘴笑道：“古琴平时的演出机会不多，所以孟晟为了生活，平时也会兼职写小说。”
陈泽感慨道：“写小说果然死路一条……这头发秃得也太厉害了。”
“是啊……”
在三人无声的感慨中，孟晟的手指开始弹奏起来。
在他极具张力和表现力的手法下，曲律悠扬婉转，先是潺潺流水，娓娓动听，而后变奏，速度加快后，韵律变得既古怪又激昂，陈泽感觉孟晟的右手都要在古琴的琴弦上刮出火花了……
一曲终了，三人鼓起了掌。
孟晟听见掌声，微笑起身，冲鄢梦佳喊道：
“鄢老师，要不要上来玩一下？”
鄢梦佳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方便。
倒是陈泽听他弹了十分钟的琴，心里有些痒痒的。
在放松方式的清单上。
古琴的放松效率可是15点/小时啊！
比吉他还要高5点。
陈泽这样想着，扭头问道：“我可以试一试吗？”
鄢梦佳笑道：“可以啊。”
很多音乐家看见别的种类的乐器，都会想尝试一下，鄢梦佳对陈泽的反应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陈泽闻言，单手一撑跃上了舞台，走向头发稀疏的孟晟。
孟晟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上台，又有鄢梦佳的陪同，只当陈泽是鄢梦佳的学生。
他好心地问道：“要不要我先教你古琴的弦品和弹奏的技巧？”
陈泽摇了摇头：“我应该可以。”
孟晟笑了笑，让开身位。
年轻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古琴。
这可和你玩的其他乐器不一样！
陈泽学孟晟坐在座位上，双手平放在七根弦上。
然后，他将身体交给本能，手指开始不自觉的活动起来。
孟晟刚开始还在旁边，嘴角挂着笑，想等陈泽出糗的时候他再出声指点，好在鄢梦佳身上刷一刷声望。
结果听着听着，他的笑容僵硬了下来。
这踏马有点不对了啊！
这个年轻人……弹的好像是他刚刚弹的广陵散？
刚开始那十几秒，陈泽的弹奏能明显感觉到他很生疏，不熟练，韵律并不是很齐整。
这可能是跟他初次接触这把古琴有关。
但十几秒过后，陈泽的动作节奏已经截然不同。
双手仿佛灵蛇乱舞，在琴弦上肆意拨弄，行云流水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大巧无工的感觉。
再过半分钟，孟晟的脸色已经垮了下来。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弹他的谱就算了，甚至还在一些细微的地方做了改编！
改得更符合现代流行乐的审美了！
孟晟的心头升起一个大字：
危！
这人训练有素，有备而来，根本就不是点到为止试试而已！
大意了啊，怎么就把位置让给他了呢？
他望向鄢梦佳，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是我哪里没做好吗？让鄢梦佳找人来骗，来偷袭我这个28岁的老同志？
好不容易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我不想回去码字啊！
在陈泽金鼓喧阗的弹奏声中，孟晟苦思冥想，反复斟酌，但都不知道鄢梦佳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特地找了这样一个人，还让他穿校服，降低自己的戒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