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阳光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温暖，它不刺眼，不会晒得人皮肤发烫，细细碎碎地洒下来，照破了每一个寒冷的清晨，恩赐着所有冒着严寒早起的人，令整个世界都显得可爱起来。
时值晌午，大块大块的阳光倾洒在大地上，四季常绿的景观树如同无言的哨兵伫立在光芒之中，远远望去，饶城中学就像一尊巨大而沉默的巨兽，在冬日暖阳中慵懒地微眯起了眼睛。
视线从远方往细微处推进，考场里，空气是湿润的，带着一丝凉意，同时又是寂静的，除去沙沙的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粗重的呼吸声、偶尔发出的叹气声及翻动卷子的声音，在寂静中竟带了几分庄重和沉重。
一茬又一茬的考生就在这样或者类似的环境中，十几年来，不断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可当视线转移到这栋教学楼的一楼大厅，却是与考场内呈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个头发蓬乱，一对招风耳，皮肤略微有点黝黑，像是走出荧幕的米老鼠的男生，皱起了眉头，望着对面一个相貌俊俏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陈泽想了想，诚恳道：“还可以吧。”
王龙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换了一个表情，嬉皮笑脸道：“我也觉得挺好笑的，不愧是你，总能关注到别人发现不了的角度……还能不能再给我找点优点出来？”
“建议直接联系陆姐，你们平时一直玩在一起，她肯定比我更了解你。”
王龙叹气：“哎，就是和她太熟了啊，反而容易忽视我的特长。”
“……”
陈泽注意到周朗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边，蔺言见陈泽和王龙等人交谈起来，总算逮到机会，二话不说就朝教学楼外走去。
王龙奇怪地看着蔺言的背影：“言神怎么连话都不说就走了？”
陈泽沉思了两秒：“大概是急着去发明时间机器吧。”
蔺言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脑袋上缓缓弹出一个问号。
“？”
这个陈泽，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就是所谓的“精神病人思路广”吧？
一定是！
蔺言骂骂咧咧地走了。
陈泽感觉有点可惜，虽然没有用【学力检测】看看蔺言的属性，但能在cmo中拿到国金，保送燕大，想必各项属性都不会低。
要是能把蔺言发展成魔仆，再通过【大魔导师】吸他几口，那得多舒服啊。
害！
吴启航倒是看了看蔺言走的方向，又看了看陈泽的脸色，发现陈泽的表情里居然带着几分遗憾和惋惜，心中的那个猜测愈发笃定了。
吴启航暗暗提醒自己，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他要守护这份难以被世人认可的禁忌之恋！
“小吴啊……”
陈泽注意到吴启航在旁边捏拳作振奋状：“昨天没多问，你们学校就来了你们五个人吗？”
吴启航说道：“还有七个，这次一共有十二个人参加化竞，也不知道最后得奖的能有几个，这次的题目真是太变态了！”
王龙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是啊，有几题我差点就没做出来。”
陈泽附和道：“这次考试确实难，夏秋都不一定能做完。”
周朗轻轻皱了皱眉：“倒也没有这么难吧？和去年比起来，难度是持平的，考试时间又这么充裕，正常人一个半小时肯定可以做完啊。”
吴启航在旁边都快哭出声了，咱们做的真的是同一张试卷吗？
你们都是大神，球球你们别说了行不？
接下来令吴启航更崩溃的场面发生了……
只见这三个人在大厅找了个位置，然后从包里拿出纸来，竟是凭借自己的记忆力，把刚才的化竞试题给默写了出来。
稍作分工，就见三人以极快的速度，流水线作业般，把这张试卷的答案写下来了。
你们老师难道没有交待考完试不要对答案吗？！
对答案就算了，别人的对答案，顶多就是口头上说一下哪道题的结果是什么，然后争论一番解题思路和对错。
你们倒好，直接把整张试卷都写下来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无辜路人的感受啊！
吴启航强忍着崩溃，脚步居然不自觉地凑了过去。
啊……
第一题就错了吗？
这个第三小题也太离谱了吧？正经人谁能想到这个答案啊！
唔，第二题还行，发挥正常，10分有了……等等！卧槽！少写了一个离子符号！
啊啊啊啊！
吴启航觉得自己现在是既幸福又痛苦。
幸福的是，一出考场，就能看到大神们精心制作的答案。
痛苦的是，自己的答案和他们几乎都对不上……
药丸！
……
……
陈泽终于还是蹭到了三中的大巴车。
当他进去的时候，感觉无比地充实和满足！
省了两百多的高铁票钱呢！
两百多，能骗夏秋学好长一段时间了。
方毅老师这时候终于发挥了一个成年大人的作用，一路上跟三中的老师亲密交流，各种发烟套近乎。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想跟别的学校的带队教练接触一下。
看看他们是怎么承受得了类似陈泽这种学生的蹂躏的。
“啊？”
三中的化学教练听到这个问题有点懵，“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三中的学生光是上课都被操练得不行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在大半夜搞来搞去？
一定是你们麓中的培训方法不对，不能心疼学生，如果他们平时学有余力，那就必须要增加任务量，争取榨干他们的每一丝潜能啊！
三中的教练诚挚给出建议：“你平时上课的时候，可以给他们加大力度，别把学生当人看，只有这样，才能压榨出他们最大的潜能。”
方毅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尼玛，陈泽就是这样对我的啊！
他都不把我当个人的！
我感觉昨天晚上都快被他折腾死了……
方毅老师追问道：“你就没有遇到过那种特别天才的学生吗？就像海绵一样，什么知识都能吸收，怎么教都教不够，你明明很累了，他还要缠着你问问题，回答不出来还不放你去睡觉的那种。”
“没有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
三中的教练都笑了，感觉这个麓中的方老师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脑子糊涂了。
要是每个学生都像他说的这样，那多省心啊！压根不需要追在他们屁股后面逼他们学习。
世界上就不可能会有这样自律、上进、勤奋、还天才的学生！
方毅听了三中教练的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他认真问道：“兄弟，有想法来麓中任教吗？”
三中教练笑了起来：“怎么，你就不怕我到了麓中抢你的饭碗？”
“不怕。”方毅认真摇了摇头，“麓中的饭太多了，我的碗小，装不下。”
“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们麓中现在正要发展学科竞赛，接下来还会投入更多的资源，你过来以后大有可为！”
方毅极力诱惑：“你想啊，三中的竞赛搞了这么多年，已经基本形成定式了，每个人都是这条流水线上的机器，哪怕被替换下去，也不会对整体产生任何影响，也就是说有你没你都一个样，你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但是，如果你来麓中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会是麓中化竞的拓荒者，是披荆斩棘的开路人，你的丰功伟绩必然伴随校史熠熠生辉，麓中的丰碑上必定会有你的名字。”
“曾经有个伟人说过，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八壹中文網
“现在你在三中，当着这样一名竞赛老师，每天做着熟悉却枯燥的事情，重复的模式令你身心俱疲对你来说，生活似乎已经丧失了激情和挑战。
“但如果你在麓中，我可以保证，你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激情，一段从未想象过的奇幻冒险，一次由自己亲手开启并支配的崭新人生！”
“来吧，兄弟，麓中欢迎你！！”
方毅面带笑容，朝着三中的教练伸出了手。
三中教练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拍了他的手掌一下。
方毅：“？？？”
三中教练奇怪道：“你们学校是不是进行过传销培训啊，怎么这些话术张口就来？说的还一套套的，要不是我已经是三中化学竞赛的主教练，我肯定心动了。”
方毅尴尬笑道：“这个……主要是耳濡目染，我们领导言传身教，多多少少学了那么一点。”
方毅像是想到什么，眼睛突然“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兄弟，哦不，大哥，你刚才说你是三中的主教练？”
“是啊，怎么了？”
“刚才是我唐突了，多有得罪，还请谅解。”
方毅转着眼珠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问一下，你们三中还招化学老师吗？像我这样的，还有没有机会？”
三中教练：“？？？”
不是，这啥情况啊？！
你刚才不是还在挖我么？
怎么这会儿自己就想跳槽了！
好家伙，这就是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吗？
挖不到我，干脆直接加入我？
三中教练想了想，默默往里面坐了点，和方毅拉开身位：“兄弟，想问一下，你结婚了吗？”
“没啊，怎么了？”方毅兴奋道，“难道三中还包分配老婆吗？这福利也太好了！”
方毅已经开始心动了。
三中多好啊！有专门的竞赛教练，有成熟的竞赛机制。可以说，进去以后他可以完全躺平，天塌下来有大佬在上面顶着，完全不需要像在麓中一样，承担这么多不该他这个年纪承担的压力！
天知道他昨晚被陈泽压得有多苦！
也就十几年前读研那会儿，被导师连续几周蹂躏到三更半夜的痛苦，能和昨晚相媲美了。
方毅又试探了一下三中教练的口风，发现他突然变紧了，吞吞吐吐的，和刚才的松弛状态截然不同。
方毅稍微想了想，顿时明白了，这是在担心他过去三中以后抢饭碗呢！
“大哥，你放心！”
方毅诚恳道，“只要我到了三中，我唯你马首是瞻，你让我怎么搞我就怎么搞，你不让我干我绝对不干，只要你顶在前面，你就永远是我大哥！”
“……”
三中教练愈发沉默了。
直到下车，方毅都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以至于刚上车的时候还聊得好好的，结果后面一路上这个三中教练都不跟他说话。
都讲得这么明白了，我不抢你饭碗，我只是想逃离陈泽，你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哎……”
方毅重重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方毅听到旁边的那个令他恐惧的学生也叹了口气。
“哎！”
“嗯？怎么了？”方毅问道。
陈泽拎着包，摇了摇头。
他总不能说，觉得这个大巴车的车速开得还是有点快了。
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才刚刚魔化了几个三中的化竞选手，都没来得及从他们身上收割魔化值。
甚是可惜。
陈泽很是感慨，跟着方毅走进麓中校园。
上午还在富丽堂皇的饶城中学，现在一回到麓中，陡然有种从五星级酒店降档到校门口招待所的错觉。
学校也太老破小了……领导们能不能多去搞点钱，稍微翻新整修一下啊！
陈泽掏出手机给秦大爷打了个电话：“秦大爷，我回来了！”
“你可算回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秦大爷的大嗓门，声音洋溢着高兴，不知怎的，还有一丝慌张。
“你先别回去放东西了，现在来高三化学组的教职工办公室一趟，速来，哦对，把方毅老师一起叫上！”
“好。”
陈泽挂了电话，跟方毅说了这件事，方毅的心顿时忐忑起来。
这么着急？这么突然？还特地点名要我过去？
该不会是我想当二五仔的事被三中的那个教练捅出来了吧！
方毅忐忑地走在陈泽后面，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琢磨了好几个理由。
如果说自己是想演无间道，通过打入三中内部，获取他们的竞赛机密，从而反哺麓中……这个解释秦校长会相信吗？
还是其实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去三中进修，学成以后再把先进的竞赛经验带回到麓中，大力发展麓中的化竞事业这个理由更好呢？
直到走进高三化学年级组办公室，方毅还在筛选权衡。
结果一进门，方毅就愣住了。
“咦？！”
啥情况啊？
这里咋这么多化学老师？现在不都应该在监考吗？
这是，这是要批斗我么！？
方毅突然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