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啊，明天就要去星城了，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胡剑波为了喘一口气，不得不打断陈泽的猛烈攻势，找了个话题。
陈泽停下翻书的手，想了想说道：“应该收拾好了。”
“什么叫应该啊！？”胡剑波不解。
“因为我带什么去星城，取决于方老师能背多少东西，然后我这两天和方老师商量了一下，就干脆由他来帮我整理收拾了。”
陈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胡剑波满意微笑：“看来麓中对你还挺好，还特意给你配了一个生活老师。”
“不是啊。”
陈泽解释：“方毅老师是我们班的化学老师，人还挺好的。”
胡剑波：“？？？”
“你们学校已经奢侈到用正课老师当生活老师了吗？”
“倒也不是……”
陈泽想了想要怎么和胡老师解释。
“我周六的时候不是去了考化竞吗？就是他陪我去的。”
“然后我们回来以后，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脑子短路了，当着秦大爷的面说要涨工资。”
“然后秦大爷就把他扔出去了。”
“后来好像秦大爷又和他进行了深入的交谈，再后来秦大爷就说方老师已经被调教好了，让我随便用。”
胡剑波肃然起敬：“秦喷子调教人的功夫，那是没得说的。”
“倒是这个方毅，不容易啊！”
胡剑波啧啧感慨了几句，又说道：“麓中那边，就你和夏秋去，可是夏秋是个女生，女生出门在外，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陈泽打断他的话：“胡老师，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这样弯来绕去的。”
胡剑波老脸一红：“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哈，你也算是我们三中的人，我们三中本来就和麓中一家亲，上次初赛是一起去的，这次cmo也是一起去，你干脆让夏秋也挂我们学校的名呗，我们这次跟队的有女老师，还有陆薇同学，生活上也比较方便照顾。”
陈泽斜眼：“秦大爷说了，麓中和三中不共戴天，除非你把欠他的钱先还了，他再考虑要不要和你重修于好。”
胡剑波震惊：“我什么时候欠过他的钱了？”
陈泽想了想：“说是你们以前知青的时候，你突然发病，八宝眼膏又用完了，然后他跑了几十里路去集镇买药，回来给你上药，然后你一直拖着没给他药费和辛苦费。”
胡剑波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回事来着……当时我痛得要死，他帮我上药的时候还用双手按住了我——”
说到这里，陈泽和胡剑波对视了一眼，空气里弥漫着难言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胡剑波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片寂静，若无其事道：
“这个钱我会找机会还给老秦的，这件事呢你就别操心了，也别往外说，知道吗？”
陈泽沉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这会儿在三中的一间空教室里。
作为麓海三中的老牌学科带头人，哪怕退休了，胡剑波也拥有一定的威望，要一间空教室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给陈泽开了四天的小灶，胡剑波觉得自己的思想都得到了升华。
教导学生的同时，他也从学生身上汲取着养分。
不断学习，不断创新，这才是他能跟紧时代，不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的根本原因。
“咚咚咚——”
教室门响了三声，然后一个英姿飒爽的马尾姑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看到陈泽和胡剑波并不在做题，陆薇挑了挑眉，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胡剑波看了陈泽一眼，希望他能懂点事。
陈泽爽快答道：“在算一笔充满气味的陈年旧账。”
“什么账？我也来算！”
一听和数学有关，陆薇也兴奋了。
“咳……”胡剑波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明天早上的高铁，今晚要好好休息，别熬夜，别做不该做的事情，知道吗？”
说到“不该做的事情”的时候，胡剑波重重看了眼陈泽。
陆薇有点茫然：“我才刚下晚自习过来……”
她甚至还有点委屈，胡老师到底是不是三中的老师呀，胳膊肘都拐到哪里去了！
胡老师和陈泽在教室里呆了一天，做了那么多事情。
她才刚来就要赶她走！
但是胡老师都发话了，她再抗争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揉捏拳头，指骨啪嗒作响：“那我去找王龙了！下午让他帮我带个饭团，结果晚自习的时候和我说他看菠萝赛东的直播看忘了，菠萝赛东？我非打得他赛菠萝——”
陈泽没敢去想王龙的头变成菠萝头会是怎样的画面，但想来这个过程应该不会很温和。
胡剑波这时也走了，生怕和陈泽共处一室，又回忆起刚才的尴尬。
陈泽落在最后，先把黑板上的题目擦了，又去洗手间把黑板擦的灰抖落干净，这才回到教室，关灯，锁门。
楼下，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离开教室。高三的班绝大多数还亮着灯，陈泽很清楚，他们要学到临近宿舍熄灯才会匆忙回去洗漱。
在这个时候，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万家灯火如星辰亮起再黯淡。路上的车流渐渐变得稀少，野猫和野狗会耐不住寒冷寻找温暖的纸箱。
马路上会有喝醉酒的男人、女人，抱着电线杆呕吐，高声大喊，发泄生活的不满。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从996工厂离开，蹲在马路边打车；有人在酒场纵声高歌，举手投足尽是纸醉金迷；有人眼里满是红血丝，戴着耳机，激动地盯着电脑或者手机屏幕里的游戏画面；
在这个时候，有一千多万的高三学生正在进行一天中最后的收尾，为自己的未来争分夺秒，砥砺奋进。
日月不肯迟，四时相催迫。
冬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