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先和他们汇合吧，路上还可以交流一下！”
陆薇听陈泽说过，上次数竞初赛时他在昌南市参加了一个秘密的交流会。
交流会上，许多老师都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独门秘笈，不遗余力地拿出自己的珍藏宝题，和大家互相交流。
陈泽从竞赛资源贫瘠的麓海中学突然误入其中，就有种张无忌坠崖被火工头陀传功的感觉，幸福到不行。
陆薇本来以为这次数竞决赛的省队会先在昌南市集合，然后再统一出发来星城的，结果胡老师跟她说是各自出发，她还失落了好几分钟。
现在难得和大部队碰上了，陆薇立刻表示想和他们也交流交流。
主要还是想认清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陆姐在麓海三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学神交流群】里也称得上是一爸。
结果在精心准备的数学竞赛上还是折戟沉沙了，被陈泽和夏秋接连超越，这让她也憋了好一阵子气呢。
胡剑波望着前面那几道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呀？”
陆薇奇怪问道，“胡老师你之前和他们是不是有过节啊？”
胡剑波想了想说道：“也不算是，我主要是担心现在车站的安保人员都去门口检查健康码了，顾不上保护我。”
陆薇：“？？？”
陆薇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干瘪的小老头。
您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这得是有多大仇，才会让你们一见面就要闹出人命来啊？！
……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提当年勇，除非喝到了位。
其实胡剑波和昌南市的那几个金牌教师之间也没多大的矛盾。
他又不是秦守义，仗着长得帅，胳膊粗，不守男德，成天在别人女朋友面前跳来跳去，挑拨别人情侣关系。
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一个面子上的问题。
也就是年轻的时候，在几次全省优秀青年表彰大会、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十佳知青表彰大会之类的会议上，
以自己卓尔不群的学识，技高一筹的技艺，干净爽朗的谈吐，逻辑清晰的思路以及比普通人顺眼一点点的长相，小小地压过那几个老头的风头而已。
都是小事，他都不乐意记这些。
赢家从来都是不会去计较胜负得失的。
过去三十多年，也就赢了他们5次。
《不值一提》。
照理来说，像胡剑波这样的优秀人才，是应该到省里去任教任职的。
但总是因为做人不够圆滑，加上门路不够硬，硬是被按在了麓海这个小地方。
近四十年的任教，也就混成了正高级教师，到现在还没评上特级。
正高级教师是职称，业务好，资历够，学校有岗位指标，总是能评上的。
但特级教师是一种荣誉，享受国家补贴，还是得看省里的脸色。
本来有一次他差点就要评上特级教师了，结果那次给秦守义搅黄了。
妈的，想到就来气。
那时候他带数竞也有些年头了，和昌南市的那几所知名中学的竞赛教练也打过许多次交道，大家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结果那次数竞，秦守义那个王八蛋偏说要跟他一起去，他还没看过滕王阁，对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shang，一声），横无际涯的滕王阁心神往之。
胡剑波忍了很久才没忍住想告诉秦守义这一段是岳阳楼记里面的。
可不能说！
秦守义要是再多学一点，以后卖弄起来就更频繁了，到时候烦的人还是他自己。
去就去吧，一路上秦守义还挺乖巧，像他的小跟班似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态度别提有多恭敬了。
结果到了地方以后，胡剑波才发现秦守义这次出行是另有所图。
估计是麓中的发展到瓶颈了，也想着走竞赛这条路，拓宽一下市场，打响在西江省的知名度。
但麓海市的竞赛一直都被他们三中和二中牢牢把持着，麓海中学压根没有机会横插一脚，也没有渠道培养优秀的竞赛老师。
于是秦守义鬼点子就来了，自己培养不出来，他可以去挖培养好的啊！
这就跟挖墙脚是一样一样的，跳过了别人的青涩懵懂阶段，直接挖一个成熟懂事全都开发完毕啥姿势都会的回来，省心又省力。
关键也省钱。
这也是有道理的。
看看婚恋市场就知道了，没谈过恋爱，没有性经历的，叫价就是要比恋爱谈得多，有过打胎经历，甚至还离婚过的要贵许多。
秦守义那次跟着他一起去昌南市参加数竞研讨会，抱着的就是这个目的。
下午的研讨会，秦守义美其名曰“试镜”，故意找了好些难题来刁难这些竞赛教练们。
而且还特能杠，杠的时候别人一听还觉得挺有道理。
就这样给他摸出了这群数竞老师里，哪些是软的比较好拿捏的，哪些是硬的比较扎手的。
研讨会结束的那天晚上，秦守义敲了二十多个老师的门……
其中有三分之二的男老师，三分之一的女老师。
男老师中有一大半没有开门，因为他们各自都有稳定的工作，名校的收入也很可观，犯不着跟着满嘴跑火车的秦守义去麓海市吃苦。
坏就坏在开门的那一小半男老师身上了。
倒不是他们开了门和秦守义谈好了待遇然后违反约定把他曝光了出去……
而是他们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三分之一的女老师分别开门让秦守义进去细谈……
过程如何就不细说了，就说结果。
要不是秦守义跑得快，怕是三条腿得留个一条半条在酒店里。
那次秦守义闹出来的动静，差点给西江省的教育团队整出个南北分裂了。
挖人本来就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挖。
他倒好，大张旗鼓，光明正大，挖到别人床上去了。
这哪是挖墙脚，这是给自己挖坟啊。
北部的那些数竞老师都认为秦守义是胡剑波带过去的，连带着把胡剑波也给坑了。
当时老胡欲哭无泪，好家伙，难怪一路上都点头哈腰伏低做小呢，原来是那时候就把锅给自己背好了。
反正事情叠加起来，胡剑波现在见到这群人心情就特别复杂。
老实说真的很想跳上去开一波嘲讽，但又怕跳大以后回不来……
结果他还在纠结犹豫呢，前面的那伙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立马有人转身朝他走来。
“哎哟，这不是胡剑波胡老师吗？麓海双雄啊，怎么就一个人过来了？”
甘利良龇牙咧嘴，朝胡剑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胡剑波还没说话呢，陆薇不乐意了。
她这么大一个人站旁边都看不到？
这老头该不会眼瞎了吧？
陆薇诚恳地说道：“大爷你好，现在白内障国家是免费治疗的，不收钱，不需要找胡老师借钱的。建议您早点治疗，早治早好。”
甘利良噎了一下，但他总不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于是只是挑了挑眉，冲胡剑波说道：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挺厉害啊，能说会道的。”
陆薇听到这里突然就心疼起来了：“没想到你一个盲人，还要带一群哑巴学生，也太难了吧。”
甘利良：“……”
怎么回事？
麓海市的人都怎么回事？
之前那个秦守义也是，现在碰到的这个女学生也是。
一个个的，都是杠精转世吗？
你们麓海不是盛产稀土吗？
咋的，稀土太多用来做单杠了？
甘利良强忍住内心的吐槽，都对线两句话了，胡剑波一句话都还没说呢。
他看着胡剑波，等胡剑波开口。
胡剑波终于开口了，悠悠说道：“我真不知道你小儿子是谁的，那天我不在。”
甘利良：“？？？”
省队的其他人这会儿也都过来了，察觉到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卢肽打算缓和一下。
“好了好了，大家都这么多年没见面，都少说几句吧。别让外省的人看了笑话。”
胡剑波幽幽道：“那现在就可以让甘利良直接上车走了。”
卢肽愣了一下：“为什么？”
陆薇用天真懵懂的语气抢答道：“是不是在说这个老师就是个行走的笑话啊？”
胡剑波忍不住看了眼陆薇。
好家伙……要不是跟小姑娘呆的时间挺多，这会儿肯定要被她这幅懵懂可爱的模样骗到了。
陆薇在三中人称“陆姐”这回事，胡剑波也是有所耳闻的。
日常相处下来，也知道陆薇的性格爽朗大方，一点都不扭捏做作。
这会儿夹着嗓子说话，饶是胡剑波都快七十了，见多识广，还是产生了些许的不适感。
倒是混在省队里那几个男生眼睛亮了一下。
看到省队名单以后，他们都期待了好久，还上网搜过夏秋、陆薇等人的照片。
夏秋的没怎么搜到，陆薇的倒是有去年的获奖照片，也有不少三中的微信宣传稿。
当时这几个男生看到就惊为天人。
搞数竞的女生不多，搞得好的女生更是少，长得好看数学还好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
这次西江省数竞省队一共有16人，10男6女，除去陆薇和夏秋之外，另外4个女生都是他们西江省北部的，师大附中两个，衡水两个，照片早都看过了。
只能说令人下头。
现在看到陆薇干净清爽的长相，听到她甜美可爱的嗓音，虽然当前场合不太适合加好友搭讪，但男生们心里早就泛起了千百种涟漪，连带着看甘利良的眼神都不好起来了。
甘利良自恃身份，不便与小姑娘对线，胡剑波这边他又对不过，心底淤积着一口怨气，回头正巧看见自己带的竞赛生眼巴巴盯着陆薇，顿时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严方，看什么看，昨天给你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名叫严方的小伙子缩了缩头，心想你昨天压根就没给我布置作业，但他又不敢真的说出来，万一说出来，现在真给他布置了怎么办……
卢肽见甘利良自己找台阶走了，心底也轻松不少，笑着看向胡剑波：
“胡老师，这么久没见，正好现在碰上了，一起走吧，路上还能再交流交流。”
胡剑波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要上来动手的架势，心底松了口气，表面上还是很镇定：
“我支教是要收费的。”
陆薇不由得扭头看了眼胡剑波。
胡老师的口气真的好大喔！
但看他镇定自若的神色，以及周围这些名校竞赛教练不敢反驳的模样，他好像真的很厉害！
难道胡老师是那种扫地僧一样的存在吗？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栖身于偏远小镇。
事实上却有着极其恐怖的背景和实力，振臂一呼就有四方殿主携十万将士过来建狗窝？
陆薇这样想着，跟着省队的队伍出了车站，然后顺利地和cmo接站团队接上了头，乘着大巴车直奔五星级大酒店。
到了酒店，一楼大堂经过布置，放置了引导牌和立式展板。
刚进门的报道处可以领取这届cmo的小礼品，是一个米白色的帆布袋，外面印着精心设计的cmo渐变鎏金图案，标注着这是在华国·星城举办的第36届数学奥林匹克盛事。
还有每个人相对应的身份牌，上面印着照片和隶属的省市、学校，相当于是准考证。
除去帆布袋，每个人还可以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两片树叶形状的书签，看起来特别高档。
再就是一本参赛指南，里面介绍了这次比赛的每日行程安排、考点平面图和完整的省队名单等等。
陆薇在西江省所处的“报道处二”签名，领完一应物品，然后奇怪地看着签到表最上面空着的两个名字。
“他们两个还没有来吗？”
陆薇指着签到表，问报道处的小姐姐。
小姐姐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但眼神却是很亲切：“还没有呢，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考300分的这个小妹妹，听说特别漂亮，是不是真的啊？”
陆薇点了点头：“是的，性格还很温柔，人见人爱了属于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跑哪儿去了……”
陆薇有点遗憾，本来还想着再和陈泽交交手，顺便和夏秋敲定一起住双人间的事情，现在人不在，打电话似乎又有点突兀。
看来只能去和省队的那帮小伙子切磋切磋了啊。
陆薇这样想着，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朝西江省的省队成员们走了过去。
……
……
另一边。
陈泽聚精会神地想着白板上的那三道题该如何求解。
到cmo这个层次，题目不像高考数学那样，简单易懂，看到题目就知道这题的考点是什么，然后套上模板往下做便是。
高考题本身是已经在一定的数学模型下进行解题，完成数学任务。
但数学竞赛的题目是需要考生自行构建数学模型，才能解决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一道竞赛题会有很多种不一样的解题方法。
这时，陈泽听见旁边有学生停下了写字的笔，他扭头看过去，发现那个学生的草稿纸上，一二三全都写好了，心底顿时一慌。
不愧是灶中灶啊，能被邀请过来这里的学生，数学天赋不言而明。
这才多久，就已经把杨老他们精心设计，周院士细心挑选的难题给解出来了。
陈泽感觉自己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打击和刺激。
果然不能因为取得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成绩就沾沾自喜。
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在麓海，还有一只夏秋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放眼到全省、全国的范围，他那点聪明才智更如同沧海一粟，太仓稊米，九牛一毛。
别的不提，就说这个黄苏吧。
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走在路上，恐怕都不会有人多看几眼。
谁又能知道，黄苏竟是一位能将学习资料存满十几个网盘空间的数学大神呢？
再说说夏秋吧，要不是陈泽认识，谁又能想到，这个眼皮子上下打架，小脑袋如同钓鱼般一点一点的小姑娘，竟然是——诶？
等等！
夏秋怎么又在睡觉了！
这种情况居然还能睡得着？
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