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因为担心莫玉宾真的不配合,春英果断花钱专门请了一个律师。她还是特地坐车去市区找的最大的律所,然后点名要一个打离婚官司厉害的,结果来了一位女律师,姓方,利落的短发,穿上制服那叫一个飒爽英气。
请了人,给了钱,自然要干活的。敬业的方律师跟着春英就去了医院,得先了解下当事人的需求嘛。
当听完秋蕊只想带着自己儿子走,无所谓钱不钱的之后,方律师立刻满脸变得严肃了,“为什么不争取财产?难不成,结婚这么多年来,你只负责在家吃喝玩乐,一点活也不干?”
春英立刻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了,就得是这样的态度,得要争取当事人利益啊!
方律师不等秋蕊回答,又问道:“就算是这样,你跟他结婚了,就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离婚了就得掰扯掰扯这家产怎么分!哪有什么还没谈呢,就自愿净身出户的道理!”
“我知道,只是他毕竟也帮我养了几年儿子,所以我想着,干脆当做报酬算了。”秋蕊又说道。
方律师是早把所有恩怨了解清楚了的,此时态度依旧强硬:“你可不能糊涂!先不提双方之前不知情,单说对方在清楚孩子跟他无血缘关系,在你提出离婚后不同意,那么他的主张就是默认把孩子当做养子了,这就有义务和你共同抚养孩子!其实按照你们的情况,我还建议追加他一个虐待罪呢。”
还可以这样?秋蕊大受震动地看向方律师。
方律师叹了口气,“许多妇女没有捍卫自我权益的意识啊,任重而道远。你这个官司,真要打起来,他要是舍得拿出一半家产来,那咱们和平离婚是好事。他要是不舍得,咱们就多追加些证据,让法官帮我们要钱!”
随着雷厉风行的方律师动作,秋蕊和莫凡身上的各种伤口照片和医生的诊断记录,也都变成了证据链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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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蕊和莫凡第二天下午出了院,第三天就带着方律师一起回了趟莫家,协商离婚事宜。
这也是,春英离开鹏城的第十六天。
在回莫家前,春英又出了个主意,他们在半路上把莫玉宾的父母和大哥一家都叫上了,说是商量离婚的事情。
有时候也可以利用敌人做些助攻。
果然,现场因为有了莫家父母的支持和大嗓门,莫玉宾不离婚的坚持越来越弱了。
方律师的气势也十分凌厉,不时之间甩几个专业的词汇,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将一切事情都掰扯得清清楚楚,各种选择的利弊也都分析了出来。
就连莫家父母的态度也随之软化了,不过在听到方律师要求莫玉宾要分一半家产给秋蕊的时候,他们立刻跳了出来,坚决反对了起来。在他们看来,秋蕊就该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方律师也毫不怯场,“你们可以反对,我们现在只是协商,如果不同意,就法庭上见!打官司费的时间久,要花的钱也多。对了,提醒下你们,真要闹到打官司的地步,你们也记得请个好律师,不然是毫无胜算的。”
一番拉扯,从日出时分到午间日头高悬,温度大幅攀升,屋子里的气氛也到达最热烈的时刻。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我就会整理好所有的文件以及殴打虐待的证据递交给法院,你们等着收传单吧。对了,按照我委托人的想法,除了未成年人之外,这起离婚案件的所有过程都会有记者的参与,相信记者也会很感兴趣的,一个充满故事性的真实案件。人性的扭曲啊。”方律师最后激昂地说道。
会有记者全程参与,击溃了莫家父母的最后一道防线,莫母大声地朝着儿子叫嚷道:“你还不离婚?你那点破事想闹得整个宁城人尽皆知吗?你自己要当千年绿王八就自己当,别连累一大家子人!你大哥在县城也算是体面人,你可不能坏了他的事!”
莫父也大声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如此吗?”
“怎么不至于,你们再找一个像她这么漂亮,这么温柔的媳妇给我,找得到吗?”莫玉宾也大声怒吼道。
莫家大哥也看不下去了,他直接要害:“玉宾,你要是真的闹上了报纸,你那些活也别干了,就回家种种地好了。”
这下大家都知道莫玉宾的活是谁给拉来的了。
莫家大嫂又给了颗枣:“玉宾,你就离了吧。我负责给你介绍对象,别说秋蕊,就是春蕊、夏蕊、冬蕊都能给你找到。”
春英闻言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可别把这家人给厉害死,尾巴快翘上天了,“秋蕊,不管你想吃油饼、烧饼、葱油饼,还是月饼、馅饼、芝麻饼,我都能做给你吃。”
秋蕊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顿时笑了起来。
方律师也在一旁笑了笑,“很好,打官司就需要心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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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玉宾最终在众人的攻势下选择了妥协。
这其中,经过方律师的一步步确认,将夫妻两人一同出资建造的房子也粗略换算成了现金,加上其他财产一同计算,两人各占一半。在这个问题上协商许久,达成共识之后,莫家凑了凑现金,最后拿出一万七千块交给了秋蕊。光看这数字,也知道家底确实不薄了。
方律师发出感慨:“其实还是太急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女方既然赚钱能力不低,其实应该更严密地计算的。”
这个算法里一切都是粗略估算的,看莫家能飞快地同意就知道,这样分秋蕊是吃了亏的。但春英觉得时间也是成本,没必要跟他们耗在这里,秋蕊离开的心情也同样迫切,方律师也就无奈地同意了这个方案。
当然春英也觉得心痛,自己妹妹手里居然只有零散的一百多块钱!就连上次卖猪得到的几千块也都上交给了莫玉宾……她曾经是真的想跟莫玉宾好好地走下去。
秋蕊拿到钱后,直接按照厚度拿了一半的钱出来给了儿子,她认真地说道:“儿子,这些钱,足够抵消过去他们为你做的一切了,你去拿给他吧,从今以后,我们跟他们两不相欠!”
“妈妈,真的可以这么做吗?”莫凡满眼兴奋地看向了妈妈。
“可以,去吧!”秋蕊点头。
母子连心,秋蕊知道儿子的心结,从得知自己并非莫玉宾亲子后,莫凡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了。尽管她沟通过,阻止过,却始终无法让儿子停止。她常常自责,或许是她的想法影响了莫凡。如果今天可以帮儿子成功地解决心结,她会很开心。
莫凡异常快乐地拿着那笔钱递给了莫玉宾,“给你。”他觉得妈妈很懂自己的心,如果他的出生是个错误,那么他目前也只愿意亏欠妈妈一个人,他以后会好好报答妈妈的。
莫玉宾在那一刹那有流泪的冲动,这是他曾经真心疼爱过的孩子,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不要这钱,你们拿着以后……”
话还没说完,莫母一把抢过了钱,“什么不要!这都是我们该得的钱!他可不是你的儿子!”
秋蕊连忙把儿子拉到了自己身边,摸摸头。莫凡却不觉得有什么了,他本来也不想当那个人的儿子。八壹中文網
春英在一旁想了想,又连忙写了一张收据,强行让莫玉宾签了字,然后交到了莫凡的手上,收获了一个小孩感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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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最大的财产纠纷,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当天下午,带上了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还有一份由方律师帮忙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在众人的陪同下,秋蕊和莫玉宾去了民政局登记离婚。
拿到离婚证书的那一刻,秋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她身上穿着的是春英之前送她的绿色格子外套,看着就极有春意。
随后,趁着时间方便,又将秋蕊和莫凡户口的转移手续弄好了,只等到时候回了榕城确认完剩下的信息就能轻松迁移。
在现场的时候,春英就提出,要不要就趁着现在给孩子改掉名字,得到一致同意,莫凡本人也极为开心能换名字。
但换什么名字呢?姓倒是铁定就姓宋了。
最后没想到的是,莫凡看上了冬雪给取的一个单字“煦”,象征着“朝阳”,又有“温暖”之意,期盼往后余生,温暖常伴,快乐相随。
莫凡,不,现在要叫宋煦了,当时就爱上了这个名字。
秋蕊也开心,“那以后,妈妈的儿子就叫小煦了!”
“小煦不太好,听起来有点像女婿,不如大气一些,叫大煦?”方律师在旁边建议道。
秋蕊点点头,“方律师改得好,小名就叫大煦,宝贝你以后要变成一个可以温暖别人的绅士哦!”
“……”
酷酷的宋煦觉得自己可能会辜负妈妈的愿望,他喜欢这个字是因为他想变成又高又亮的人人需要仰望的太阳,而不是想要去温暖别人。他才不想温暖别人呢,哼。
确定完这些,时间也晚了,众人回了旅馆。
能如此顺利地离婚,方律师功不可没,春英也不免学了当初龙家的做法,在给了委托费之外又多包了一个红包给对方。
方律师意料之中地拒绝了,又说表示感谢的话,请吃顿便饭就好了,没必要浪费钱。
春英想了想就真的提出了要招待她晚饭,让她吃完明天再返回宁城,住宿也全都续了一天。
方律师答应之后还愣了愣,自己亲自做饭,虽然诚意很够,但千万别做得难吃啊,她可有些嘴挑。
这个念头在她看到春英借了旅馆的厨房,端出来的菜时,就烟消云散了,这光是那香味就比一般的餐馆香太多了!等尝了几口,她更是明白,这是绝对的大厨手艺了,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可能做饭的时候怀着感恩的心吧,味道自然更好些。”春英笑着说。
方律师立刻笑了起来,两人之间因为这顿饭倒是比之前还聊得更愉快了些,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虽然看起来以后大概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但世事难料,万一呢?
几年后,意外看到春英履历的方律师,对着上面那行“获得鹏城厨神厨艺大赛冠军”良久无言,什么“怀着感恩的心”……关键是,当时她真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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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宋煦的学籍,需要开个证明,等去了鹏城之后,好安排入学。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一趟学校,手续倒是不复杂,很快就办好了。
给他们盖章的老师也是知道孩子的事情的,他听说莫凡改名叫宋煦了,也满脸赞同,最后还给孩子送了支钢笔,祝他以后的人生煦色韶光,精彩非凡。
宋煦认真地接过礼物,给老师鞠了一躬,秋蕊也跟在儿子后头,给老师认真道谢鞠躬了。
接着又转回了莫家的房子,秋蕊和宋煦的一些行李要拿走。
大部分的东西都可以直接丢弃,但一些跟宋家以及儿子相关的东西,秋蕊还是要带走的。
他们到的时候,莫玉宾颓废地坐在堂屋里喝酒,一看到秋蕊还有些激动,但宋家人都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他也不敢做什么了。
秋蕊收拾得很快,宋煦则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带,问妈妈可不可以,秋蕊还没有说话,春英就说完全可以,任何东西都可以买新的,没必要带。
秋蕊和宋煦母子俩朝着春英释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
莫玉宾在秋蕊要离开的时候,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句:“秋蕊,你今天就回榕城吗?”
“嗯。”秋蕊最后看了眼莫玉宾,永远别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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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慧姐告别下。”秋蕊走着走着,快到村门口的时候突然说道。
春英非常支持,“是你在这边唯一的好朋友,对吗?”
秋蕊点头,紧接着商量了下,秋蕊就带着春英和宋东竹姐弟三人去慧姐家里了,其余人留在原地等她们。
慧姐看到秋蕊的时候很惊喜,“我听人说你要走了?”
“是的,慧姐。我想着走之前最起码得跟你道个别,所以找了过来。”秋蕊笑着说道。
慧姐也笑了,一边说着让他们等等,一边回房拿了一篮子樱桃出来,“我猜到你得来跟我说一声,早上特意去摘的,你带在路上吃。往后,好好过,凭你的本事,我知道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谢谢慧姐。我现在是一身轻松了,以后就带着我家大煦好好过日子。”秋蕊又把自己儿子改了名字的事情说了。
慧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拉住了秋蕊的手,“真好,这名字真好。”
“慧姐,”秋蕊迟疑了瞬间,还是接着说道,“我会跟着我姐去鹏城生活,我想留个电话给你,如果你哪天……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来找我,我会去接你的。”
慧姐的脸上出现晦涩不明的神态,好一会才郑重地道,“好,谢谢你,秋蕊。”
“我也要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秋蕊说完那句话后,果真写了个春英的号码给慧姐,随后就正式告了别,拎着一篮子樱桃走了。
等走出好远,春英回头看了看,依旧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慧姐目送他们的影子,就问妹妹:“秋蕊,她也是被……吗?”
“嗯,她的情况更复杂,还有个眼瞎的老母亲要照顾。”秋蕊叹了口气。
宋东竹摸摸脑袋,“姐,二姐,你们打什么哑谜?”
“东东,你要是以后敢打老婆,我一定会让你姐夫打断你的腿!”春英严肃说道。
宋东竹瞬间炸毛,“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是那种人!”
“嗯,记住啦,不要当人渣。”春英说道。
秋蕊在旁边笑了出来,大姐每次转移话题的方式都是这样简单粗暴,但宋东东每次都会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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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到旅馆吃了个午饭,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坐车前往榕城了,一行人到了车站,把票买好,然后把人和行李依次送上了火车后,常喜跟春英握了握手,就拉着宋东竹又下了火车。
车厢里。
冬雪率先疑惑地问妈妈,“爸爸和舅舅跟我们不是一个车厢吗?”
春英觉得自己女儿简直是全世界最贴心的的小孩,她还发愁要找个什么理由解释呢,冬雪立刻就提供了一个,“对,他们在前面的车厢。”
“哦。”冬雪点点头,虽然心里仍旧有些疑惑,但妈妈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相信了。
车厢外。
宋东竹也疑惑地问常喜:“姐夫,我们不是一个车厢的吗?”
“跟着我走。”常喜只说了这句话,就带着小舅子一路走,最后用买错了票的借口出了站。
走出火车站的范围,常喜一路溜达到一个服装店里买了两件灰扑扑的大外套,然后带着宋东竹又倒了好几次当地人的车,再次回到了莫家村。
宋东竹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自己姐夫的意思,有些激动地跟着换上了大外套。
他们在夜幕降临后,成功地把莫玉宾堵在了厨房。
莫玉宾察觉到来者不善,第一时间就想放声大喊,找邻居做帮手。可惜他今天的运气注定不可能好了。双方刚打了个照面,宋东竹就牵制住了莫玉宾的右胳膊,常喜动作极其迅速,因为兴趣正经学过按摩的他,一秒钟就干脆利落地卸掉了莫玉宾的下巴,让其只能含糊发出些声响,再也没办法求救了。
随后,配合默契的两个人,将莫玉宾当成了沙包,一个用拳头,一个用脚,每一次动作都很有力道,招招到肉,绝不是轻描淡写。
莫玉宾初时吃了些反应不及时的亏,没顾得上脸上的剧痛,接着也发挥了体格的优势,试图抵挡进攻但。但偏偏遇到了这样的对手,常喜身高体格上不如他,但十分矫健灵活,又精通穴位,几拳下来就让他痛得流泪;而正经学过跆拳道的宋东竹也不是善茬,一招一式之间都狠厉而迅猛。
飞窜的鼻血像番茄酱一般,从空中落下点缀在了灶台上,常喜和宋东竹停了手,任由莫玉宾软倒在了地上,他嘴里依旧在尝试着说些什么。
常喜蹲了下来,从钱包里掏出了50块钱放在地上,“医药费给你留下了。他们被你打的时候也是这样痛的,你最好永远别忘记现在的感觉,因为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
“走吧,姐夫。”虽然将人打了一顿,但宋东竹的脸上也没有多少喜悦。
常喜站了起来,两人动作迅速地离开了莫家。
身后,如同一滩烂泥的莫玉宾,依旧流着眼泪,混着因为下巴无法合上而流出的口水,瞧着无比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