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大哥秦庄公、三哥秦隆、四哥秦东,秦强决定离开秦地回少梁去。秦庄公极力挽留,令他实在不好拒绝,随即说:“我先去西犬丘看一下,随后回来。”
秦庄公也觉得他应该去看一下西犬丘,就放他去了。秦强跨马离开秦城,又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气血翻涌,于是就又下得马来,跑步直奔西犬丘。一直跑到西犬丘,出了一身汗,这才稍稍舒服一些。西犬丘在世父的治理下也大大改变了模样。秦康在这里治理的时候是啥样子,他不知道,以前的样子却是知道的。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战争垃圾。根本不像个样子。现在和秦地已经没有了两样。触目望去,但见满山碧翠,绿草遍地,绿草簇拥之间,一座城池拔地而起。那就是西犬丘城了。城里的道路也挺干净,房子也挺新。人们也衣着整洁,透着满脸安详惬意。这里的人比原来杂了。有地地道道的西犬丘人,也有周人,还有穿着西戎民族服饰的人。总之,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口味的饭店食肆,各色服饰物品的店铺交错陈杂着。南腔北调,交杂一起。倒也显得十分和谐。与先前的荒凉萧索大相异趣。他倒也不忙着去找世父。先在城里逛了一圈儿,这才来到西犬丘衙门。见到世父。世父已经四十来岁了。四十来岁的世父英气勃勃,有一种笃定而坚毅的气质,双眼炯炯有神,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似的。见他过来,世父先是一愣,旋即眉开眼笑:“五叔啊,你咋来了?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西犬丘。”
说着话,不由分说,拉着他来到城头之上,指着远处的一个大湖说,那湖有方圆几十里,波澜不兴,碧波荡漾,映着天上的白云朵朵,十分美丽而安详。“你看了吧五叔,那湖就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开凿的。我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到处都是黄土崖,荒山荒摊。我当时就想呀,怎么能改变一下呢?于是就看到那个荒摊,”说着话指着那湖面,“对,就在那湖面之下,原来其实是一大片荒摊。原来这里缺水,非常缺水,一年四季大多数都处于干旱状态,一年也下不了几次雨。下一点就流走了,被土吸干净了,根本存不住水。我当时就想啊,这里要有一片湖就好了。于是我就到处跑,到处看,看着看着就发现,这个荒滩是可以利用上的。如果在那里堵上一道河坝,是不是就可以把水留住了呢?”
一边说,一边指着遥远处那一道长龙似的河堤,“对,就是那道坝。也是当时年轻,啥都没想,想到了就拉着他们来干。那时候的人也听话,我说让来就来了。用了整整两年,才把那坝修好。修好了,却没雨。两年没下过一场大雨。当时都急死我了,我就想啊,坏了!我难道修了一个废物?这可丢人了!花了那么多钱,修了一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废物,说出去不是丢不丢人的事儿,我不也成了废物了?当时急的我啊。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从那坝修好之后,荒滩上竟然长出草来了!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的吧。第三年,竟然下了一场大雨。一下子就把荒摊填满了。也就成了一个湖。有了湖,就有了水。我就干脆把周边的山上都种了树。可也怪了,自从有了湖,有了树,这里的雨水也开始增多了。就像是会传染似的,先是湖边儿绿了,再是山上绿了,最后整个西犬丘都变成绿色的了。你看,你看,这里像不像一个世外桃源!”
紧接着又给他说起他是如何一个村寨一个村寨去拜访的。西犬丘的周边,大大小小散落着数十个村寨,数十个村寨有数十个民族。有的是义渠族的羌人,有的是义渠族的翟人,有的是犬戎人,有的是狄人,有的是条戎人、有的是奔戎人,还有周人,总之每个村寨有每个村寨的风俗,每个村寨有每个村寨的语言,每个村寨有每个村寨的神,大家各不相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很少交流。这些部落,自从周穆王料民时,为了不甘受人摆布,就逃到这里,在这里居住了下来。由于他们相对封闭,每个部族有每个部族的领地,与他们交流起来,就有些费劲。可又不能不交流。于是,他就挨个村寨拜访。一开始,那些人对他是有敌意的。他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敌意,就派养马高手、农业专家、医者,总之是他们需要什么人就给他们派什么人。给他们免费治疗人的疾病牲畜的疾病,指导他们种庄稼,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然慢慢地被他们接受了。“经过这一通折腾,连我也成了半个专家了呢。”
世父哈哈大笑道。“现在他们称呼我,都不称呼我的名字,也不称呼职务,而是称呼我小赢师傅。呵呵。”
世父虽然称呼秦强为五叔,因二人年纪相仿,却历来并无隔阂,所以说起话来也比较随意。说到这里,又正色起来,“其实他们不是对人有敌意,也不是不好客,而是他们怕了。他们害怕被人一会儿料到这里去,一会儿料到那里去。他们害怕我们经常莫名其妙地打他们。他们也会打架,也会杀人。但他们打架杀人都是有原因的。虽然那些原因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毕竟有原因。而周朝打他们是没有原因的。之所以打他们杀他们,好多时候,就是因为他们是蛮夷。是野蛮人。可是依我看来,他们不是蛮夷,不是野蛮人,我们才是。我们常常没有任何原因的占了他们的地,杀了他们的人,还堂而皇之地说什么代天行伐。而他们呢,只能躲到一个不被我们找到的地方,悄悄地活着。却总是还会被我们发现。”
秦强呵呵笑道:“你现在成了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了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就不会胡乱杀戮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多杀人总是不好的。可这世道,总是会有人打着代天行伐的幌子四处杀人的。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无法阻止的。隐含在其中的,就是人的贪欲。只要改变不了人的贪欲,就很难彻底阻止杀戮的。”
正在说着却见一个小军急匆匆来报,“报告公子,条戎、奔戎的两个村子被人屠村了!”
条戎和奔戎是两个古老的民族。其大部生存在今天的山西运城一带。这两个村子,是周穆王料民的时候,从大队里逃出来的。逃出来之后,为了躲避追捕,一路逃逸,就逃到了这里。在两座偏僻的山中隔山相邻而居。世父听罢大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派人查了没,是什么人干的?”
“查了,没有查出来。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也没法问。”
“现场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有,有一个牌子。”
说着,将一个金牌高举过头顶,呈送给世父。世父接过金牌,方在沉吟。秦强看着眼熟,便取了过去。定睛一看,那牌子通体金色,是黄铜镀金。呈火焰状,正面刻着一个敕字,反面刻着一个令字。却是周宣王护卫队的令牌。他曾经持过的,断不会有假。不免心中起疑:“宣王怎么可能会下令屠了这么两个小村子?”
“你说这是周王的令牌?”
“是的。”
“可是没道理呀。周王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决定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