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亭悄悄打开了苏以的房门，里面不通风不透光，又没开灯，一片黑暗。
乍一进去，他都狠狠惊讶了一把。
就连他在部队里住的宿舍，都没有环境这么差的。
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他才看到苏以的小身影。
她窝在自己的小床上，旁边放着小芦荟。
林敬亭听见她在说话，好像是对着旁边的芦荟。
他想了想，突然觉得也对。
她刚来到这里，林敬君和林妍菲不带她玩儿，大院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几个。
小芦荟还诶诶叫着，“他进来了，他是找你的吧？”
苏以这才回过头，嘟着小嘴，一整张脸都透露着不悦和防备，“你进来做什么。”
林敬亭缓缓走了进去，也没开灯，就这样蹲在她身边。
十六岁的少年，在四岁的女孩面前，还显得局促。
他扫了一眼，看到角落杂物堆里随意放着两个洋娃娃。
一个是他送的，另一个他猜应该是林敬君给的。
想到洋娃娃，他便愧疚开口：“对不起，二哥为我刚才跟你说的话道歉，我误会你了。”
苏以抿着唇看他，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一一不是小偷！不偷东西！”
哪怕在黑暗中，她的双眸也像是淬着光芒，明亮而又坚定。
林敬亭一颗心往下坠，扯得眼眶发疼，涌上了热泪。
他哽咽着：“我……二哥知道，知道一一不是小偷。”
苏以别过脸没看他，他们不知道，他们都在骂她。
“你不喜欢洋娃娃吗？你喜欢什么，二哥攒钱给你买。”
苏以凶巴巴：“我不要！”
她一看到洋娃娃，就会很难受。
“小偷”这两个字就像是噩梦，萦绕在她的耳旁。
林家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是小偷，让她噩梦缠身。
林敬亭缓缓呼出一口气，温声说道：“我让妈妈给你换房间好不好？这里太暗了。”
苏以突然回过头看他，眨了眨眼。
他跟林敬君不一样，他在问她。
她印象中，在林家，从没人在乎过她愿不愿意。
关于她的事情，大家都直接决定了，没人问过她。
苏以噘着嘴想了想，试探性问道：“我可以回苏妈妈家吗？”
林敬亭攥着拳头，“为什么要回苏妈妈家里？这里比乡下好多了，有好多好吃的，还可以上幼儿园，有好多小朋友会跟你一起玩。”
苏以摇摇头，“我不要好吃的，不要小朋友，我只要妈妈！”
林敬亭勉强笑了笑，“连哥哥，你也不要了吗？”
苏以小手指蜷缩在一起，嘟着嘴：“你们不是我哥哥，你们是林妍菲的哥哥，我哥哥在乡下。”
这要是林敬君听到这句话，可能只是一笑而过，觉得苏以是小孩子气。
可是林敬亭却感受到了，苏以这话发自内心。
他喉咙像是卡了什么，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望着她。
过了没多久，苏以又歪着脑袋问道：“我想给妈妈和哥哥写信，可是我……我买不起邮票，我也没有笔，你可以帮我吗？我会努力攒钱，还给你的。”
林敬亭怀着酸涩站了起来，哑声说道：“可以，二哥去给你拿。”
他房间里就有邮票和信封。
走出房间，他正好看到客厅的林敬君正在和林妍菲玩耍，两人打打闹闹，好不和谐。
他记忆中，苏以好像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这样笑过。
不是不笑，是笑不出来。
他们对苏以的态度，永远是冷漠居多，以及无止境的偏心。
他难受地弯下腰，眼泪从眼眶里蔓延而出。
他也想像林敬君一样，告诉自己还来得及，他还可以补偿妹妹。
良久，林敬亭狠狠擦了下眼睛，回房间拿了纸笔。
回到苏以房间，她已经开了灯，稳稳地坐在床上，十分乖巧。
电灯的白光打在她脸上，衬得她的皮肤光洁无瑕，两只小手像藕节一般肉乎乎的。
她两只小腿垂着，晃荡了几下，显然心情不错。
“我可以给哥哥写信了吗？”
林敬亭心中酸得冒泡，她从来没有甜甜地叫过她一声哥哥。
他将纸和笔放在了桌上，下面拿了一本书垫着。
“可以的，你想说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写。”
苏以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摆摆小手，“一一可以自己写吗？”
林敬亭愣了下，“你会写字吗？”
苏以点点头，“妈妈教过我哒。”
她说的是真的，妈妈教过她，夏时哥哥也教她。
只是如果是上一世的四岁小苏以，她能写的字并不多。
但她已经十四岁啦，虽然很多事情她都不懂，但学习还是很厉害哒。
林敬亭笑得有些勉强，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与其说是苏以没有光芒，倒不如说林家对他根本没有上心。
他再一次懊悔，质问自己为什么！
苏以明明是他的亲妹妹，明明那么可爱，明明那么优秀，为什么林家人会看不见她！
苏以才不管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兴奋极了，终于可以给妈妈和哥哥写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