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芳听着她的话，心如刀割，双膝一软，便扑通一声，结结实实跪了下来。
她揪着心口，喉咙发出痛苦的嘶吼：“你原谅妈妈！妈妈知道错了，不要走好不好？妈妈发誓，以后只疼你一个！”
她激动的情绪将苏以吓了一跳，差点连手中的小芦荟都没拿稳。
苏以退了两步，躲在了苏梅婷的身后，眼底浮现惊恐。
苏梅婷握住她的小手，无视地上趴着的赵云芳，反而问林建军：“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林妍菲？”
林建军面露惭愧，“她和她妈妈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她毕竟是我旧时战友的女儿，所以我们将她送到了朋友家中教养。”
苏梅婷微哂，嗤笑：“也就是说，你们和她，还有联系？”
林建军略微点头，应该是做不到不闻不问的。
他们依旧相信，林妍菲现在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做了再多错事，她都还有改正的机会。
再说了，死者为大，谁叫林妍菲的父亲已逝且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呢？
哪怕蔡桂花，国家都会看在她是烈士遗属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而王永德……他已经在狱中自尽，不知是何原因。
王永德的死，让调查工作没办法继续，很多谜团都解不开了。
蔡桂花坚持说自己是因为嫉妒林家的好日子，才把苏以和林妍菲换了。
无论真假，反正大家就这么接受了。
苏梅婷看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得讽刺，冷笑：“你们其实已经做出选择了，林妍菲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不能让苏以和她生活在一起，哪怕有一丝联系都不成。你们既然选择了她，就不必再以苏以亲人自居。以后苏以是我苏梅婷的女儿，跟你们林家没有关系！”
苏以仰头，“我本来就是妈妈的乖宝呀。”
苏梅婷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恨不得把心都揉给她。
犹记得她刚捡到苏以的时候，她和苏夏时已经是吃不饱穿不暖，再多一个襁褓婴儿简直是雪上加霜。
她那么小小一只，饿了也不哭不闹，就在那里嘬手指。
早知道苏以是来扬城受苦，她怎么舍得把她送走？
她长长叹声气，目光低垂，“赵云芳，你记住，是你不要她的！带着愧疚好好活着，千万不要宽恕自己，没有一个母亲在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之后，还能被原谅。你对我女儿做的，终有一天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没有人做错事之后能够不被惩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何老太太摇摇头，送苏梅婷母子三人离开扬城军区。
“你们到了就给我写封信，让我知道你们平平安安的。”
苏梅婷笑着点点头，轻轻抱了老人家一下，“等以后我们日子好了，接您来江淮玩。”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快去吧，看着点两个孩子，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写信。”
看着苏梅婷带着两个孩子逐渐远去的背影，老太太才失落地转身离开。
走了，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走到家属院楼下，她还看到追出来的赵云芳，又是一阵难受。
“别追了，让她去吧，至少梅婷是真心对这孩子。以后你们各过各的日子，好坏都各不相干。”
林敬亭定定地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地看着某处。
他很想让苏以不要走，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苏以留在这里，只会受伤。
饶是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赵云芳不配做她的母亲，林家人也不配做她的家人。
王永德死得蹊跷，很多事情没办法再查下去。八壹中文網
可越是不能查，越是让他觉得怀疑，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赵云芳突然挣扎着，想要推开林建军，崩溃喊着：“我不！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离开！”
一想到她的女儿却叫别人妈妈，她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疼。
林敬亭冷眼看着她，突然开口：“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女儿。你打过她多少次，联合林妍菲冤枉了她多少次，你忘了，老天会给你记着。妈，放过苏以吧，就算是……偿还她对我们的恩情。”
林建军对上林敬亭的目光，神情沧桑了几分。
他心里突然生了愧疚，对这个家，对苏以，对妻子，
但凡他多花几分心思在家里，也许都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赵云芳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就这样晕了过去。
晕倒后的她，往事像放电影一样，重现在脑海。
她让苏以懂事点，要让着林妍菲。
苏以小脑袋耷拉下来，噘着嘴很委屈。
林妍菲说小朋友们会笑话她，不让苏以改姓，她答应了。
苏以转眼跑到房里哭，自言自语妈妈和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带着林妍菲买新衣服，将旧衣服给苏以穿。
苏以不敢反驳，连偷偷多看林妍菲的新裙子一眼都不敢，低垂的眼底透着渴望。
她用衣架打过苏以，很用力，打下去皮肤瞬间就肿起来。
她也用手打过苏以，苏以一边哭一边叫，躲都躲不开，林妍菲和林敬君在一旁拍手叫好。
她就像是看电影的人，在一旁拼命喊着别打了，“赵云芳”不但不听，反而打得更重。
没人关心苏以痛不痛，她只能躲在暗黑的杂物间，噘着小嘴给自己呼呼，喊着妈妈我好疼。
赵云芳猛地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再也没办法填补。
就像苏梅婷说的，她永远只能带着愧疚活下去，不能得到宽恕。
……
这是苏以第一次坐火车，来到火车站，小小的身体跟随苏梅婷穿梭在人群中，新奇极了。
突然，苏夏时顿住脚步，不走了。
苏梅婷低头，温声道：“小时，怎么了？”
苏夏时望着某一处，目光带着怅惘。
苏梅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眉目英俊，薄唇紧抿，平白添了几分冷漠。
他手里提着一个木质行李箱，步履匆匆，很快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这张脸，苏梅婷虽然许久不曾想起来，却也忘不了，应重晔。
她低头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火车快开了，我们快走吧。”
应重晔走的时候，苏夏时才四岁。
但他早熟，加上家里有应重晔的照片，所以他是认得的。
苏夏时没说什么，目光带着黯然，又有一丝掩盖不住的不平。
只有苏以懵懵懂懂，微微张着小嘴，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生气了。
苏梅婷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带着孩子挤上了火车。
好在她行李不多，不多在嘈杂拥挤的车厢里，挤进去都难。
苏梅婷只能买硬座，卧铺一票难求，不托关系也买不到。
苏夏时已经超过了一米二，可以半票，苏以则是被苏梅婷紧紧抱着，三人挤在狭小的座位里。
苏以翻了下书包，本来想拿糖果的她，看到了里面的一个小袋子。
“妈妈，有鸡蛋。”
苏以摸了一下，还是热乎的。
苏梅婷愣了下，心间一暖，估计是何老太太担心他们肚子饿，特意塞进来的。
苏以书包里是鸡蛋，苏夏时书包里则是装着鸡蛋糕和半袋子的麦乳精。
苏梅婷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酸了。
她温柔的蹭了蹭苏以的脸蛋，说道：“我们遇到好人了。”
苏以小手轻轻摁了一下松软的鸡蛋糕，眨眨眼，“因为妈妈是好人呀。”
苏梅婷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就属你嘴甜，来！一人一块，吃吧。”
苏以先给苏梅婷拿了一块，苏梅婷避开，“妈妈不饿，你自己吃。”
苏以倔强地摇头，“妈妈不吃，我和哥哥也不吃。”
已经把鸡蛋糕塞进嘴里的苏夏时：“……”
苏梅婷只好小小咬了一口，笑道：“好了，吃吧。”
她目光遥遥望着窗外，心里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把苏以带回来是否正确，林家给的钱她分文未取，因为苏以并不想和他们再有任何牵扯。
可这也意味着，她们的苦日子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