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酌言!”
谢池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叫了她数声,才见她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话刚出口,谢池羽就被自己认真的语气惊到了,怎么像是在关心她。
她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对上那双似乎能探究出一切秘密的眸子时,却不由得微微偏头,让目光躲向别处。
“没什么,冷,差点冻住了。”
叶酌言随口答着话,一眼瞧见了悬浮在冰室正中的一方玉简。
那玉简的位置离头顶不远,伸手就能够着。
那玉简周身被莹莹白光笼罩,一条条无形的光带从那团白光里飞出,缠绕交织着,最终又融入白光之中。
谢池羽盯着那团白光,良久,抽出斩星剑刺了过去。
强大的剑气震得叶酌言心中一跳。可它还未触碰到那团光芒,就在无声无息之间消失了。
不只是谢池羽,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团灵力凝结成的守护结界。叶酌言心里冒出一个声音。
她一步步走上前去,手掌小心翼翼的触摸到了那团白光,只见食指上有阵阵金色光芒飞射而出。她想起刚进灵犀洞时,她的食指摸过石壁,其后有光点闪烁。
谢池羽惊讶的看着从她食指上发出的光芒,一丝懊悔闪现在了眼眸中,随即又被不易察觉的狠戾取代。
白光散尽,玉简上静静躺着一大块晶莹无暇的鳞状东西。它的光泽实在太温和了,质地似玉非玉,似乎是世上最纯洁柔软的东西,一点也不像是可以用来铸造杀人工具的绝佳材料。
叶酌言与谢池羽都死死盯着那块龙鳞。
一阵劲风突然迎面袭来。
叶酌言闪身远离,却仍然没躲过那劲风,被逼得连连后退。眼见已经退出了冰室,她扬手将短刀插入地面,这才勉强借力稳住身形。
谢池羽几人俯倒在她身后,同样狼狈不堪。
还没来得及喘息,头顶上就有什么东西掠过,在地面留下一片阴影。
叶酌言感觉到头皮发麻。
抬头一看,一只样貌如凤凰、身形极为硕大的白鸟在空中盘旋。
愤怒的鸟鸣响彻洞穴,一声高过一声,震得人有些发晕。
不等叶酌言几人从头昏脑胀的状态中缓过来,白鸟扇了扇翅膀,细如发丝的长针密密麻麻的飞射而出,直奔他们而来。
那些长针近乎透明,撞在风禾挡在身前的剑上,竟然将剑身刺穿了。
风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急促的跳了一下,同时整个人都被谢池羽一把拽离了原地。
他们的兵器都是特制的,用的是最上等的精铁,淬炼时还加入了一点特别的东西,制成的兵器几乎坚不可摧。而现在,竟然被这白鸟扇出的长针刺穿了。
换成他们这些血肉之躯,还不得被刺成筛子?
而这些针,刺入目标之后就凭空消失了。
“那些针不是实物,是气流。”叶酌言叫了出来,即便只是猜测。
“主上,我们拖住这只鸟,你快去取龙鳞!”
风禾高声呼道。
这白鸟指不定是什么远古凶兽,倘若他们几人都耗在这里,只怕全都丢了性命。
谢池羽一个箭步跑向冰室,白如霜紧跟其后。叶酌言担心事情有变,全力躲开白鸟的攻击,也立即冲进了冰室。
谢池羽快步冲到龙鳞面前,腾空而起,抬手便将龙鳞握入了手中。
叶酌言慢了半拍,手中空空如也。
一阵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涌入心头,叶酌言眼前突然掠过一道可怕的影子。
那只白鸟不知何时飞入了冰室,眨眼已扑向谢池羽。
叶酌言只觉得背后被人全力一推,惊愕之间,白鸟的利爪竟然已经刺入了她的身体。
“嘶。”
白鸟体内有黑雾散出,身体似被无比锋利的兵刃切成了数块,凭空四裂开来,随后尽数消散为金色的光点,飘落在这刹那间静得可怕的冰室之中了。
叶酌言的胸口被抓得血肉模糊,右臂上有几道血痕深可见骨,一股细细的血液顺着手指缓慢滴落,与地上残留的白鸟之血交汇在一起。
那鸟的血居然是蓝色的,鲜艳的红色与泛着荧光的蓝色于亮晶晶的冰面上融汇在一起,成了一副奇异并且压抑的画面。
紧紧皱起的眉头暗示着叶酌言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她一声没吭,面色冷峻,充满敌意的目光久久落在白如霜身上。
谢池羽明显怔了一怔,方才白鸟猛然向他扑来时,以他的身手不是不能躲过去的,受些皮肉伤自然难免,但也不至于丧命,可白如霜却将叶酌言推了上去,这是为了保他安然无恙而决心要她的命。
他没料到白如霜有这番举动。
不过,真正令他震惊的是另外一件事。他知道叶酌言刀法诡谲残忍,疾如灵蛇,也亲眼见过她须臾之间夺人性命的场景,可方才面对的是神秘危险的白鸟,她怎么能做到一招制敌。
更重要的是,在混乱间,叶酌言的手里似乎隐约握有一点寒芒。
那是隐藏得极为巧妙的暗器?还是……灵力?
绝无可能!
他一次一次陷入否定与猜疑的循环。
所有人都知道,星氏一族是世上唯一具有灵力的人。
传闻,星氏祖上曾获仙人的机缘,肉身得以改造,体内有了灵力。为确保血脉纯净和灵力不因传承而出现损耗,星氏一族世代单传,长者将灵力尽数传给后辈之后,即沦为普通人。北齐祭司一职历代由星氏后人担任,享有无上荣耀,同时也担负着最沉重的责任,小至占卜一国之气运,大至以身护一国之安危。
十多年前,北齐境内出现了一只凶兽,时任祭司星渊,与凶兽大战三天,最终同归于尽。
星渊无子嗣,自她死后,祭司之位空悬至今。
叶酌言怎么都不可能与星氏一族扯上关系。
此时,风禾和落苏正好一瘸一拐跑了进来,两人第一眼瞧见的不是谢池羽手里的龙鳞,而是杀气腾腾的叶酌言。
察觉到了寂静之中无比压抑的气息,风禾和落苏立即拔剑护在了谢池羽面前。
谢池羽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怒不可遏的吼向白如霜:“放肆!”
白如霜闻声跪下,神情没有一丝波动,语气如常:“我只是关心你的安危,情急之下唐突了,甘愿受罚。”
叶酌言突然觉得好笑。
平心而论,她虽明知不能把他们归为朋友,但也试着不掺敌意,视为队友。更何况,白鸟袭击来时,眼见谢池羽身陷凶险之境,她是准备出手相救的,可笑的是体内那股力量尚未在刀刃上凝聚成防御之势,她就被人推到了谢池羽身前。
所有脆弱的、还没来得及聚成一团的信任,就在那一刻,如那金色的光点一般,无风自散了。
她感觉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讥笑,她也不明白这是在笑自己的矫情,还是在笑白如霜的这番行为。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略带嘶哑:“她的命,现在是我的了。”
谢池羽不动声色的移步到白如霜与叶酌言之间,替她挡住了叶酌言那冷冽的目光。
“霜霜是因为我才差点害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她是我表妹,她欠你的,我来还,以后你有任何难处皆可来找我来解决。她方才胆大妄为,我定然是要罚,不会令你失望。”
叶酌言的态度似有松动,她有点羡慕的看了看白如霜,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躲在一个人的身后。
叶酌言想了想,改了主意:“择日不如撞日,欠我的,现在就还了吧。”
谢池羽从容迎着她的目光:“你想如何?”
“龙鳞归我了。”
“不可!”白如霜刷的站起身来,拉住谢池羽,向他摇头示意。
“我没打算征求你们的意见。”叶酌言收起嘴角的冷笑,平静道:“如果有反对的声音,那就让它永远消失好了。”
谢池羽倒是答应的爽快:“它是你的了。”他观察着叶酌言的神色,又开口道:“不仅如此,我能让北齐最优秀的铸匠替你打造一把举世无双的短刀,铸成之日,我亲手奉上。只要你不再责怪于她。”
听他的意思,他还寻到了铸造之法?呵,不愧是靖王。
叶酌言神色微动,这个主意倒是将她后面寻人铸刀的难题解决了。
她审视谢池羽:“我如何信你?你如果借着铸刀的名头私吞了龙鳞,我不就亏了。”
谢池羽又恢复了那懒散随性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笑答:“我从不失信,也没必要向你拿出所谓的证明。你要是不放心,这龙鳞你现在就拿走好了。”
“好,那就麻烦靖王殿下了。”
她把“靖王殿下”这几个字咬得也太重了吧,谢池羽微微挑眉,却见她独自一人走了。
“止血药,接着。”
谢池羽抬手将一个瓷瓶扔向她。
“不必了。”叶酌言头也不回,“谁知道是药还是毒。”
瓷瓶划出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谢池羽的脸色青了又白。
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一堆冰柱之后,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