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酌言却安静了下来。
几枚银针扎在了他的头上,蚀骨的痛觉随之减轻了许多,身上却袭来一阵凉意。
她直接掀了他的被子,接着就去解他的衣带,粗暴的把他的上衣扯开了。
谢池羽有些讶然,这丫头不是一两次脱他的衣服了,虽说每次都是为了救他,但好歹要表现得犹豫一些,矜持一些才正常吧。
这般大大咧咧毫不介怀的,是不把自己当女子,还是不把他当男子?
叶酌言可从没想过这些,救人而已,又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即便闭着眼,他也能察觉到一道寒意凛然的强烈白光从眼前一晃而过。应该是嫣然刀出鞘了。
“嘶。”
谢池羽听她呼痛,急着睁开眼睛,却见她低头盯着手指上的血珠,满脸幽怨委屈:“救个王爷不收诊金不说,还得放自己的血,我怎么就没趁机敲他们一把呢,我真是太善良了。”
谢池羽忙闭眼,心里却忍不住笑。以前她受再重的伤也不会吭声,如今以为身边没人看见,竟有这副委屈的模样,真是生动有趣极了。
她果然只是一个应该被好好保护着的姑娘啊,哪里是什么无所不惧的人。
正这样想着,柔嫩的手指毫无预兆的点在了他的胸膛上,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四处游走,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温热的液体。她以手指为笔,以鲜血为墨,在他的身上画着一副诡异的图像。
她离他很近,好闻的香气从她的身上直往他鼻间钻去。
他早就发现她用的香料很特别,清淡却神秘,世上应当独一无二,就如同她这个人。
几缕发丝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身侧的位置,她有时歪一歪头,那些发丝就在皮肤上轻轻拂过,挠得人有些心痒。
抚过胸膛的手指无意间激起了很奇异的感觉,他一边适应着,一边极力忍耐着,对自己装晕的这个决定后悔极了,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要是这个时候睁眼,叶酌言绝对会因恼怒而把他打晕过去。
脸红却是藏不住的。
“谢池羽!”叶酌言吼了起来。他大爷的,装昏迷不说,明知道她在救他,竟然还害羞了,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谢池羽悠悠抬起眼皮,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不满:“小声点,吵醒我了。”
他的声音很小,听得出来这话说得费力。
叶酌言空闲的左手狠狠的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还装!
“画完咒阵之后我再找你算账。”
谢池羽皱了皱眉,见她放完狠话之后竟然真的不再理会他,而是继续专心画着咒阵,就知道她现在的动作不能被打断,原本想问她的许多话也重新压回了心里,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俯着身子,隔远一点看就像快要贴在他身上了,要是这时候,他能正大光明的抱抱她就好了。他心想。
指尖的血珠不住的往外涌,很快渗入了他的皮肤,红色的血痕渐渐变浅,最后变成了粉色,如同一道道刚愈合不久的伤疤。
谢池羽能清楚的感受到叶酌言手指上的动作变得有些艰难,似乎受到了什么阻力。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细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脸上。他猜想,画这样一个咒阵一定极耗费精力。
“连累你了。”他又低声说了一句。
叶酌言不屑的哼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么。
这时,他的皮肤之下鼓出了一小段红色的东西,不停的在这个还差几笔就要成形的咒阵之中四处扭动,欲图再一次往他的血肉深处钻去。
那就是鬼蝶蛊虫了。
谢池羽一想到这东西在自己身体里待了这么久,不由得觉得十分恶心。
叶酌言也有些起鸡皮疙瘩,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最后一条血痕淌过他的身上,叶酌言的双手飞快的结了一个决,整个咒阵被粉色的光芒点亮,瞬息之间隐入了谢池羽的体内。那红色的虫子如同失去力气一般,一动不动的停在了原地。
嫣然刀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划过他的胸膛,那条虫子猛地从伤口中振翅飞了出去。
叶酌言扬刀挥去,在差一点就要把它切成两段的时候,她改了主意,刀刃一横,将它拍了下来。
那虫子不知是被她拍晕过去了,还是直接给拍死了,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一道光芒柔和的灵力自她指尖飞出,将虫子包裹了起来。那虫子在灵力之中,竟恢复了一点生机。
她双手的动作未停,层层白光如雾气一般在谢池羽身上氤氲不散,直到见他恢复了血色,她才撤去灵力。
叶酌言跳下了床,左看右看也没有找到什么帕子,干脆从谢池羽身上扯下一块衣料,皱着眉头把接触过虫子的嫣然刀仔细擦干净之后,才朝着屋外喊了一声。
“落苏,进来给你主上处理伤口,顺便带个琉璃瓶。”
门外的脚步声因惊喜而显得有些慌乱。
“不用把它弄死?”谢池羽扫了一眼那只颜色鲜红如血的虫子,打心里觉得不适。
“杀不杀它,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提醒一句,其实这虫子离开你的身体之后,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死。”叶酌言笑了笑,“不过,它如果死了,下蛊之人会有感应。”
“那就先留着,免得让那人失望过早。”谢池羽会意一笑。
说话间,落苏几人已经拿着东西进了屋子。
叶酌言接过琉璃瓶,叠了叠手里的衣料,颤着手把虫子捻了起来,快速塞进琉璃瓶中并封好了瓶口。
落苏拿了止血药走近谢池羽之后,见他的衣服破了一大块口子,又转眼看了看叶酌言刚才扔在桌上的布,不由得扶额。
“祭司大人,你如果需要帕子,叫我取来就是。”不必扯我们主上的衣服。
“无妨。”谢池羽不以为意。
叶酌言闲闲的看着谢池羽:“鬼蝶蛊虫与寻常的蛊虫不同,只有通过很深的伤口才能进入血肉。它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在人体内停留时间越久,离心脏越近,颜色越是红艳如血,这一条,应该在你身体里住了小半年了吧。”
她其实忍不住好奇,谢池羽这个人武功奇高,身边的手下也没一个是吃素的,怎么就能被人伤了,趁机种下了蛊虫。
落苏正在上药的手微微一滞,立即联想到了一件不可说的事情。她不敢去看谢池羽,却下意识的与同样不敢大喘气的风禾对视了一眼。
半晌,谢池羽抬眼看着叶酌言,简短地说出了几个字:“小半年……大比之前,从边塞回盛京的路上,我被身边人重伤过。”
身边人?不是潜伏得很好的奸细,就是令人痛恨的叛徒了。不管哪一样,都会被这个骄傲的人感到羞辱与怨恨。
“是叛徒。”谢池羽眸色沉沉,低笑了起来,讥诮的笑意让人无端觉得悲凉,“他说,所有的忠诚与信任,都是为了最后一刻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