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抵挡住刀刃的同时,倾颜掷出的暗器也正好撞上了嫣然刀,却连一声脆响也没发出,就被震成了碎片。
叶酌言幽幽扭头看向倾颜,谢池羽暗叫不好,连拦下她的动作都还来不及做出,她就已经凌空而起,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倾颜面前,抬脚将倾颜踹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不留活路的掌风。
暮山来不及多想,伸手将倾颜藏入怀中,重重挨下了叶酌言这一掌,腥甜的味道瞬间涌上喉间。
他看见倾颜闪着泪光的眼里突然浮现出惊惧,就猜到了自己身后有着与叶酌言一样致命的危险。
谢池羽挽剑上前,剑刃深深没入白虎的脖间,那只白虎差一点就咬住了暮山的脑袋。
谢池羽短暂的松了一口气,冷冽的刀光又映上了脸庞。他一个错身,反手拧住了那只扬刀的胳膊。
远处,坐于古树之上的钟灵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看到叶酌言对同伴刀剑相向时,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叶酌言不怕算计人心的曲子,却怕蛊惑兽心,唤醒杀戮的曲子?
钟灵一时想不明白,手中的玉箫又抬至唇边,巴不得借此机会让叶酌言把他们都杀了。
熟悉的箫声再次响起。莹白的嫣然刀隐约泛起了红光,刀锋划过之处,有缕缕黑雾长久不散。
红色的月光与黑夜让嫣然刀的异样并不明显。
叶酌言突然纵身跃向箫声奏鸣的方向,她要毁掉一切妄图控制她的东西。
“暮山,带着所有人换道撤离,不要再与兽群纠缠,我们檀州会合。”
谢池羽扔下一句不容置喙的命令,紧跟叶酌言的脚步而去。
“别靠近我。滚开。”叶酌言挥刀斩杀着靠近她的野兽,喷洒在空中的血让她狂躁难安,谁也不认识。
“凝神调息,意守丹田,冷静些。”谢池羽将她死死地拽在身边,长剑在身前斩出了一条血路,抓着她朝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听着,我陪你。”
这一句话终究无用。
叶酌言起掌劈向他的手腕,长剑不受控制的被甩入了兽潮,下一秒,嫣然刀就出现在了距离他喉间三寸远的位置。
与此同时,一头敏捷健硕的黑豹自谢池羽的身后扑了上来,锋利的獠牙有预谋的瞄准了他的脖子。
黑豹吐出的热气无疑是可怕的预警。谢池羽可以侧身躲避,但这样一来,黑豹的血盆大口就正好对上了叶酌言。
谢池羽抓住叶酌言的右手,挥刀割破了黑豹的咽喉,纵使他拥着叶酌言快速退让,却也被黑豹临死前的猛烈挣扎抓伤了胳膊,道道爪痕中渗出的鲜血快速浸湿了被撕裂的衣袖。
谢池羽身上那汩汩而出的血让叶酌言突然清醒,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一缕薄如朝雾的力量妄图从灵力中分离开来,两股力量相互撕扯,又相互侵蚀,痛觉连绵不断。
叶酌言一刻犹豫也无,强行将自己全部的力量暂时封了起来,那一缕危险的力量随着灵力的收敛而迅速隐遁,似乎再一次沉睡了。
扬刀的那只手渐渐垂了下去,沾满血污的那一身白衣并没有因为瞬间的脱力而重重摔在地上。
她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密如虫蚁的野兽自四面八方扑来,不留任何喘息之机。
谢池羽赤手空拳在兽群中拼出了一条血路,没让怀里的叶酌言受到一点伤害。
几声轻笑幽幽响于林间,钟灵身姿翩然,落在离谢池羽最近的一棵树上,居高临下的笑着挽弓,朝着他们放出了几支箭。
破空声清晰可闻。
谢池羽一手搂着叶酌言,一手接下三支箭,被内力护着的手掌依旧擦出了血痕。剩下一支箭根本避无可避,深深没入他的肩膀。
“玄盟主如此重情重义,真让我羡慕。”钟灵笑得花枝招展,“玄盟主若是愿意这样抱一抱我,我就放了她,如何?”
“好啊。”谢池羽笑得邪气,手里的箭往兽群里一掷,引起一片呜嚎,“如果你不怕我掐断你的喉咙,大可靠近我身边试一试。”
“你!”钟灵眸光一沉,眼中的杀气涌动不歇。
诡异的箫声再次响起,野兽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
“杀了他!一定要将他撕成碎片!”钟灵尖声冲着兽群大喊。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一道被黑雾包裹的微弱红光自谢池羽手中飞射而出。
无法承受的刺骨钝痛瞬间传遍全身,钟灵不可置信的低头一看,只见一柄刀已经穿透了胸口。
咚的一声,钟灵从树上重重的摔了下来,被地面的石块磕了个头破血流,那支碧玉箫也碎成了几节。
秦衣就在她挣扎而起的瞬间飞掠而至,出剑的速度就如同他的轻功一样极快。她来不及做出反抗,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模模糊糊看到一股血雾从自己的脖颈上迸发而出。
“主上,属下无能,来迟了。”倾颜飞身奔向谢池羽,停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跪下,眼泪止不住的滚了下来。
她和暮山几人终究放不下谢池羽与叶酌言,摆脱兽群之后,循着一路的野兽尸体跟了上来。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谢池羽朝倾颜一笑,身负重伤也不改云淡风轻的模样。
清理完这群野兽时,满地的尸体堆积得密密麻麻,几乎快把鲜血的流动都阻断了。
谢池羽把叶酌言抱在怀里,跟着倾颜几人去找暂时落脚疗伤的地方。
没走几步,他察觉到叶酌言的身子似乎动了动,下意识把这个怀抱收得更紧了。
叶酌言渐渐的恢复了一些意识。
那个紧贴着的胸膛熟悉而温暖,带着令她安定的力量,让她可以舒展开眉头。
她迷迷糊糊想起了在吹雁山时,也曾被圈在这样一个安全的怀抱里。
细若蚊吟的一声梦呓逸出唇齿。
“谢池羽?”
谢池羽苍白的脸上突然扯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是我。”
叶酌言醒来时,只见夜色如墨,星河高悬,圆月已褪去猩红的血色,又是一片皎洁清辉。
四野静谧,不闻风声,不响兽鸣,似乎无事发生。
微微一侧头,一簇篝火照亮了谢池羽的脸,他的眸子清亮,里面只有她的影子。
“你醒了。”谢池羽惊喜的唤了一声。
倾颜几人从熟睡中惊醒,赶紧围了过来。
待他靠近了,叶酌言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好。
“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的。”他轻描淡写的安慰她。
叶酌言又不傻。她明明迷了心智,此刻却毫发无损,倾颜几人瞧着也无大碍,偏偏他这个最不可能受伤的人却受了伤。
他定然为他们挡下了许多刀光剑影。
“伤到哪里了?”叶酌言又问。
“后背。”
叶酌言犹豫了片刻,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倾颜几人眼前一亮,围得更紧了。
篝火的光亮很好的掩盖住了谢池羽脸上的局促,他恶狠狠的朝其他人喊了一嗓子。
“转过去!”
看热闹的三个人只得委屈又不甘心的转身背对着他与叶酌言。
叶酌言一手托着一小团灵力凝结成的白焰,借着这一团亮光检查着他的伤势。
一处箭伤。箭是淬了毒的,伤口附近的肉都腐烂了,血与药粉混在一起,黏住了衣裳。
再把衣服往下拉了一些,叶酌言看见了一道旧伤留下的狰狞疤痕,只是看着就能猜到他当时一定伤得彻骨。
叶酌言下意识的伸手描过那道疤,手指颤了一颤。
几个月前,离开灵秀峰时,谢池羽被山石击中,叶酌言掀开他的衣服替他检查伤势时,在同一个位置看到了同样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原来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