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叶酌言问,“谢时安与思瑜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谢池羽反问:“你是说他们定亲一事?”
他也是知道的,这便是证实了。
“他很喜欢冯思瑜,才认识没几天就上门提了亲,冯府自然欢喜得很。”
叶酌言哼了一声,不懂冯思瑜为什么会答应。
“心里不痛快?走,带你喝酒去。”说话间,谢池羽已站起了身。
“不能就在这里喝?”叶酌言蹙眉。
“不能。”谢池羽牵着她的衣袖,将她拉了起来。
夜色渐浓,他带着她一直走,在镇外不远的一片湖边停了下来。
岸边有一棵老树临水生长,丰茂的枝条向湖中心伸展着,上面长满了橘色的树叶,还挂了许多盏绘着玉兔的方形灯笼。
灯光微黄,暖意浓浓。
水色清亮,一段段竹编的筏子浮在湖面上,形成了一条曲折的路。每隔十步左右,竹筏的左右两侧就各亮着一盏灯笼,形制与树上的一模一样,照得周围的湖水波光粼粼,如撒碎金。
举目遥看湖的对面,一道矮墙之后就是小镇里一座座修葺整齐的屋宇,百家灯火隔窗可见。
即便只是别人家的一方光明与温暖,也能散发出一些安定人心的力量。
叶酌言走上这条铺满暖色灯火的路,心也变得亮堂又温和起来。
她与谢池羽并肩走进尽头的湖心亭中,亭中有石凳石桌,桌上摆着一只炉子。
谢池羽从食篮里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壶,叶酌言忍不住笑。
“这就是你带的酒?这么一丁点,一个人喝也不够吧?”
那个壶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缩小版的酒壶啊。
“冻春露。”谢池羽又从食篮里拿出了两只杯子和一大壶干净的水,先是仔细把炉子洗净了,往炉中倒进水和几滴冻春露,再点了小火,颇为悠闲的煮了起来。
“煮好之后,水中就带了酒香。”谢池羽指了指那个炉子,问,“可够了?”
这一炉的水,倒满几个海碗都有余。
叶酌言一撇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冻春露煮出来的水,需要对月而饮,能够补血强身,助眠长寿,对你有益。”
谢池羽把那小小一壶冻春露往叶酌言怀里一抛,看着她惊喜模样,又是一笑:“回去之后,我让风禾把冻春露都送去你府上。这水甘冽清甜,你若是喜欢这个味道,可以多喝几杯,不会醉。”
叶酌言一听后面半句,就摆了摆手。
“冻春露这东西,一听就不是容易得到的,别送给我,我还不起同等贵重的礼。”
“那就先把这个人情欠着,以后帮我几个小忙就是。”
叶酌言知道这是谢池羽随口一说的话。她早就欠下他不少,他从未索要过回报。
不过,她倒是的确对冻春露有些动心。冻春露水的功效若是真的,对她有很大的好处。或许,在灵力被过度使用时,她不会虚弱得那么厉害。
叶酌言撑着下巴,歪头看着手里的冻春露,想了想,对他说:“帮几个小忙算什么,我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好,那就新年那晚,我与你一起放花灯时许下的那个愿望吧。”
叶酌言挪了挪手肘,凑近一点问他:“是什么,说说。”
谢池羽也凑近了一些,很认真的看着她,在吊足了胃口之后,却只是笑了笑。
“等我挑好时日再告诉你。”
“又不是娶亲,还得挑日子?”叶酌言嗤了一声,兴致缺缺。
谢池羽眼里的笑意却没停过。
他喜欢她在他面前的一切情绪表达,那才是一个生动鲜活的人应有的模样。
说话间,已有香气从炉子里飘了出来,果真是美酒的醇香。
谢池羽斟满一杯冻春露水,推至叶酌言面前。
“谢了啊。”叶酌言说
“谢就不必了,下次再无缘无故打骂于我,记得下手轻些。”
叶酌言被呛得咳嗽。
“回去之后,我让人去找找那个老神仙,万一他知道你那晚在血月下为什么会变得六亲不认。”谢池羽突然说。
“什么叫六亲不认。”她只是神志有那么一点点混乱好吗。
关于这件事,叶酌言原本不打算细说太多,此刻被谢池羽严肃的目光盯得久了,藏着的话竟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当时,我体内似乎有一股很凶悍的力量被唤醒了,它不是原本就属于我的,更像是外来抢占我的意识的东西。”
“看来还是要查查你的身世。”谢池羽担忧的看着她,沉默良久之后才做了决定,“先说清楚了,我对你是什么人可不感兴趣,这么做只只是因为我向来仗义,是为了你好。”
他之前说过,不会再对她的身世追根究底,不会再刻意查探她了。
向来仗义?叶酌言乐了,这四个字说出去有人同意吗?不过这一次她也没反对他的提议,与性命有关的事情,总要上点心的。
叶酌言突然想到魔魇说的话。
如果她也变成魔了呢?
如果有一天,她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她会拿起嫣然刀,刺向那些认识的或者陌生的人,而他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叶酌言的眸光暗了一下。
突然,她抬头看着谢池羽,饶有兴致的问:“我教你一个保命用的符咒吧。”
谢池羽没有灵力,不能驱动弑魔的阵法,但是把那阵法转化为符咒教给他,他就能用了。
威力虽然不如那个杀阵,但是灭杀她却应该足够了吧。
谢池羽好奇的问:“为什么突然要教我这个?”
“学不学?”叶酌言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手指灵巧的动了动,一条细细的水柱从湖中而起,引入半空,缠绕成一个神秘的图案。
“这是符纹,看清楚了吗?”叶酌言扭头问他。
谢池羽看得出神,半晌才点了点头。
空中的图案碎成水滴,如雨而落。
谢池羽突然把她拉过来,逼迫她直视自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教我这个?”
叶酌言看着他,起先是笑着的,像是在心里编着什么能骗过他的玩笑话,最后脸色却慢慢肃冷下来,很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得六亲不认了,这世间只有你能杀我。”
谢池羽拽着她的手腕,力度不自觉的重了。
“你胡说什么!”他吼了出来。
叶酌言没有回答,她低头看了看拽着她的手,使劲甩开了。
“叶酌言,你真是奇怪,你总是处处和我作对,常常把我气得要死,现在却敢教我如何杀你,你当真以为对我了如指掌,能掌控我的心思,觉得我不会杀你?”谢池羽突然很嘲讽的笑了起来。
叶酌言对他这副突然发病的模样置之不理,她坐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冻春露。
“是信任你。”
出于无条件的信任,才敢把命交到你的手上。
叶酌言为了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回头朝他一笑。
谢池羽看着她的温柔笑眼,心里越发苦涩。
信任?她连命都可以大胆交给自己,怎么就不愿试着交出一点真心呢?
他宁愿不要这样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