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姜亚虹也失眠了,其难受的程度并不亚于沈金焕。
她狠狠在地骂了沈金焕一句,也算作是解气呗。回到家里之后,就钻进自己平时睡的小厦房的炕上,用被子把头埋得严严的,钻在被筒里默默地哭了。
姜亚虹哭得很伤心。已经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她还没尝到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可是,今晚却尝到了。幸亏夜里没有月亮,黑天黑地看不到她的表情。如果能看到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脸往哪搁才好?
哭了好一阵,又悄悄地用手臂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她又从被筒里钻出来,抽身到靠墙的三兜桌抽屉里取出自己那个心爱的笔记本,翻开她记在上面的那首诗开始看起来。
这首诗是两年前的春天,金沙中学语文教学组的文学板报上刊发的众多学生优秀作品里面的一篇。这一期的板报刚出来时间不大,校园里已经热传有一首叫《桃树坡》的诗写得很好。姜亚虹听到诗的题目,心里说,我们姜家梁村的紧邻村就是桃树坡村,会不会是写它的呢?
姜亚虹怀着好奇的心理,挤上前去,第一眼就让她心花怒放,诗的正文写道:
跨过姜家梁,
走进桃树坡。
公社社员齐心干,
满坡上下结硕果。
越过金丝河,
站在桃树坡。
颗颗红心向北京,
放声歌唱新祖国。
仅仅八句话,不但把桃树坡写进去了,也捎带着说了姜家梁。姜亚虹也记住了作者沈金焕的名字,一打问,果然是桃树坡的一个学兄。她默默背诵下这首诗,并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也认识了沈金焕,一位一米七左右的帅气哥儿。
另外一次记忆犹新的就是,春节前全县的那个小戏汇演。那天晚上,父亲姜志手里有两张戏票,就叫上女儿一同去看演出。
当晚演出了三个小戏,对其他两个小戏姜亚红却没留下印象,唯独对《桃花开满桃树坡》印象深刻。
这个小戏的剧情也不复杂,主要描写了几个农村青年围绕一场招工展开的思想斗争。县上下达了招工招标,公社给桃树坡村分了一个名额。不符合招工条件的青年志远却找人情、拉关系,千方百计想跳出农门,参加工作。而公社和大队推荐的招工对象志明却一心要留在村上,建设自己的家乡。女青年红桃则是另一种心理,想借着他们两人争执的机会,看能不能钻个空子,自己被招了工。
就是围绕这个事件,向个青年之间相互争斗,最后在志明的感召下,志远也不去竞争招工的事儿,表示和志明一起建设家乡,红桃也被志明的精神感动。最终他们几人联合全村的青年,在桃树坡上栽桃树、梨树,等待桃树坡上的桃花开了的时候,志明也收获了和红桃的爱情。
经过剧团的美工帮忙处理,剧情中的天幕上还真有从姜家梁到桃树坡的实景,还有金丝河的小桥流水,加上演出的人员有些姜亚虹也认识,这个小戏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姜亚虹惊奇地问坐在身边一起看戏的父亲:“爸爸,这谁这么能干,竟然把咱们的桃树坡也能搬进戏里?”
姜荣告诉女儿:“其实戏都是由人写的。农村人不是常说出在世上,写在戏上么。我听人说这个小戏是桃树坡你端牢叔家的儿子写的。”
姜亚虹马上反应过来了:“是不是叫沈金焕?”
“对呀!”
“我金焕哥可厉害呀!”姜亚虹感叹道,“你知道他在学校里叫什么?”
“我咋知道呢!”姜荣看了看女儿,表情怪怪地说。
“同学们给他送了个外号叫‘诗人’,他的诗歌、文章写得都很好!”姜亚虹说话时,流露出的表情甜甜的。
“是嘛!”姜荣看着女儿沉浸在一种甜蜜之中,补充了一句,“看来我家姑娘对诗人有了感情!”
“您胡说啥呢?”姜亚虹向着父亲撒了个娇。
姜荣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也就出现了向姜志托说提亲的事。
看完那个演出之后,姜亚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在沈金焕那首诗的下面写了一句话:“有一天,我要走到桃树坡。”本来想写“嫁到桃树坡”,她怕万一父亲看见了她的笔记本,就不好意思了!
父亲提议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接触一下,这个用意很好。
今晚,当她怀揣着美好的愿望,鼓足了勇气,终于走近沈金焕时,没料到迎来的就是一盆凉水。在这场婚恋面前,沈金焕几乎连半点余地都没留,就是个拒绝。
那个少女不怀春。姜亚虹从读了沈金焕的那首诗后,就开始暗恋这个充满活力的青年学兄。沈金焕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成了她关注的热点。看到沈金焕在同学群里海阔天空的侃侃而谈、看到他在篮球场上龙腾虎跃的身影、看到他刊发在板报上的每篇作品,甚至连听到其他同学提到沈金焕几个字时,她的心里都会热流涌动。
曾经有过几次,姜亚虹都想鼓足勇气写给沈金焕写封情书,表白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或者是借机当面向他说情。每当冲动的时候,她又用理解压住自己,现在是学生,还是先好好读书学习,等毕业时再提这事也不迟。
让姜亚虹始料不及的是,她自己把这段爱放在即将毕业时再说,没想到的是让吕锦云捷足先登。人家竟先他一步和沈金焕谈起了恋爱。
沈金焕向她说得清楚,如果没有和吕锦云谈恋爱,他可能会接受她的。可是,正因为吕锦云的提前介入,使自己失去了让沈金焕接受的机会。想到这里,姜亚虹竟然产生出对吕锦云的一种敌意甚至是仇恨。
吕锦云呀吕锦云,天底下优秀的男人多的是,你为什么要和我横刀夺爱呢?
姑娘的情绪甚至失控,她恨不得明天就去找吕锦云,明确告诉对方,沈金焕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能和我争啊!如果吕锦云要是和她对着干,她都敢打对方一个耳光。
姜亚虹就这样幻想着,想着想着自己却笑了,当然这是一个姑娘的苦笑。姜亚虹呀姜亚虹,你要跟的是沈金焕,不是吕锦云。即使吕锦云让上你一步,人家沈金焕爱的还是吕锦云,不爱你呀!你又能如何呢?
此时,她又暗暗地咒骂沈金焕,真是个瓜怂二百五,脑袋明明让板夹了。我家老爷子说得清清的,这婚事万一能成的话,你的工作他都考虑给你安排呀!你放着天大的好事不去考虑,却硬是一根筋,讲什么爱情。这世上会有真爱吗?真爱是个屁。姜亚虹暗暗骂道,万一有那么一天,你沈金焕倒霉了,活得不如人的时候,那个吕锦云能不能像你瓜怂一样,还仍然守护你们的爱情不放呢?好我的傻哥哥哩,我看你这诗人弄不好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书呆子了。
姜亚虹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他们三人之间这个没有结果的婚恋之事,她怎么能睡着呢?
看来,要是爱上一个人,确实就在一瞬间。那么,要彻底忘记这个人,还是很难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