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上组织部的北京吉普准时将苏相民从桃树坡接到了金沙县招待所。
桃树坡距离县城约二十多里,那阵子交通不便,没有班车。村里的人往来县城,只好靠两条腿走路。得知苏相民从西京城里回来时,姜荣就让部里的车把他送回去,又按时接回县城。
晚饭以后,姜荣部长就有意到苏相民住的房间看望他。
因为姜荣是姜家梁村的人,和桃树坡属于邻村,姜荣和苏相民的父亲苏东生也年龄相仿,并彼此认识,所以对苏相民也就显得很熟惯。
按照年龄和辈分,苏相民客气地叫了姜荣一声:“姜叔,快请坐。真感谢您这两天来无微不至的关照!”
姜荣却说:“关照是我应该做的本分工作。你在外地,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再说,你如今是大处长了,官大一品压死人。叫我老姜就行了,不敢叫叔。”
“看姜叔说的,处长算个啥官,叔的年龄和辈分在那,您永远是我叔。”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逐步拉近,慢慢地亲热起来。
姜荣也不客气地在一个空沙发上坐了下来。
苏相民为两人各自泡了一杯茶,将其中的一杯递到了姜荣的眼前。
他们两人天南地北,大事小事,家长里短地闲扯了起来。
扯着扯着,无形之间又把话题扯到了吕锦云的身上。
苏相民说:“咱县上派到我们学院培训的吕锦云是位很优秀的学员,她学习态度认真,对课程抓得也很紧。看得出是个踏踏实实又责任心强的一个好人才。姜叔在报送培训对象时确实把人选对了。哦,听说她是梨花硷大队的副支书。”
“那个女娃确实是一棵好苗子,在这一点上我还自认为有一点眼光的,可以说真的把人选对了。”姜荣不无自豪地说,“不过她的身份问题我最近也帮着解决了。县上前几天招收了三十名干部,借这一机会也把她录取了,并且已经安置,等培训结束回来后,就让她到县妇联报到去上班。不过,她本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姜荣只说了表面上的话,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给吕锦云解决工作问题,根子还在沈金焕的身上。沈金焕追求真爱,为了爱情伤了他宝贝女儿姜亚虹的心,也让他堂堂的组织部长丢了人。
在姜荣看来,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爱可谈,爱情也罢、婚姻也罢,都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或者先决条件之上的。细想一下,有时婚姻讲门当户对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此,当招干成绩揭晓后,尽管沈金焕名列第一,他却用政审这一手段有意将其卡掉。吕锦云虽然没有参加考试,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安置成了正式干部。他想,等吕锦云到县妇联上班后,慢慢接触一些有档次的人后,就会疏远当农民的沈金焕。既然你执意不背叛爱情,那么,就让爱情背叛你一次吧!
姜荣相信自己釜底抽薪的这一招,将来肯定会让沈金焕鸡飞蛋打,到时候什么也没有了。
苏相民不知底细,感觉姜荣能在吕锦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能为她安排工作,就大加赞赏:“姜叔真是知人善任,爱才惜贤,真伯乐也!难怪县上让你负责组织工作,您的壮举让愚侄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苏相民这一恰到好处的拍马言语,也有自己的私人心理作祟。他曾为自己设计的退路就是回金沙县工作,并想象着和吕锦云结婚,可吕锦云的农民身份一直成为他的心结。这下子,吕锦云一下子成了县妇联的干部,万一他俩能结合在一起的话,不就是水到渠成了么。想到这,心里也就豁然开朗。
苏相民回到西京城的财经学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吕锦云约出来小聚。
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他将吕锦云约到学院附近的一个小咖啡厅内。
轻松悠扬的乐曲余音绕梁,带来一种少有的浪漫气氛。
两个人相对而坐,吕锦云还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也是第一次品尝咖啡的那种苦涩且余味绵绵的味道,真正是乡里娃吃挂面——头一回。
苏相民神情专注地盯住吕锦云看了好大一会儿后才说:“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到西京城才多长时间,皮肤就白多了。刚来的时候,那可是个黑女子啊!”
“苏处长可真会说话哟,专挑人爱听的说。”吕锦云说。
苏相民强调:“我可说的是大实话哟!”经他这么一说,气氛也就放松了。
吕锦云身上的拘束感瞬间也少了许多。
苏相民问起了吕锦云近日的学习情况,在西京城里的生活习惯不习惯等等。
吕锦云的心里呢,还有自己的小秘密。她几次张口想问,却又张不开口。因为沈金焕近来再没有给他写过信。还有,她只知道沈金焕参加招干考试考了个第一名,录取了没有,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她急于想知道的事儿。
当两个人说不不少的话后,吕锦云终于按捺不住,弱弱地问:“苏处长,苏老师,你回桃树坡了,有个人不知道你见到过没有,知道他的近况吗?我有个同学叫沈金焕,是村上的民办教师。你认识吗?”
“哦,你说的是沈金焕,我既知道也认识,”苏相民心里在说,小妞,还什么你同学,明明是你情人,你在哄谁呢,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嘛,我说出来后你可要承受得住呀!”
“怎么,金焕他怎么啦?”吕锦云的情绪明显已经有点紧张。
“看看看,我还没说你就这样了,”苏相民说,“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关进监狱了。”
“怎么,金焕他进监狱了?”吕锦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妹妹呀,别伤感,”苏相民改变了对吕锦云的称呼,这才慢慢的叙说了起来,不过,他隐藏了事实的真相,说起了谎话。
苏相民说:“沈金焕招干考试后,政审时,桃树坡的支书苏新明谈了他一些缺点。结果他政审时没有通过,没录取上,就认为是苏新明的责任,直接怪罪于苏支书。支书在地里带人规划农建工程时,他就赶去殴打苏支书。支书的儿子上前拦挡时,他竟然将支书儿子的腿给打坏了。这样,就以打骂革命干部、妨碍公务、伤害等罪被抓进了公安局,眼下案子还在审理之中。”八壹中文網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怎么会是这样的呢?金焕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呀,怎么就会吃官司呢?”吕锦云在不停地念叨着。
半晌后,苏相民举起咖啡杯说:“来,锦云,喝口咖啡吧!别人的不幸就让它成为过往。应当关心你自己明天的前程才是正事。”
吕锦云心里在说,你是骑驴的不知道赶脚的苦,沈金焕是我的情侣,我能不难过吗。但当着苏相民的面,又不好明说。
半会儿后,苏相民又说:“锦云,还有一件喜事,会让你高兴的,你想听吗?”
“怎么,还有让我高兴的喜事啊!”吕锦云说,“那我当然想听呀!”
苏相民神秘地说:“这件事可是我直接给你帮忙的,你怎么谢我呢?”
“如果是你帮了我的忙,我肯定要好好谢你呀!”
苏相民这才说道:“这次我回去之后,县上的领导接待了我,闲谈时话题扯到了这次招干的事,领导无意之间说因几个人政审不过关,还剩下两个指标哩!”
停了一下,苏相民接着说:“我听到后,心里猛然就多了个想法。赶忙插话说,那能不能赏给我一个指标,帮我安排一个人呢?”
吕锦云思谋着可能与自己有关,忙追问道:“他们怎么说呢?”
苏相民神兮兮地说:“县上领导说考虑是可以考虑的,但是解决的人必须是你自己的至亲或好友,千万不能给不相干的人。我就告诉他们,我的未婚妻现在还是个农民,没有工作。就请你们高抬贵手,赏上一个指标。”
吕锦云的心里凉了一大截,半晌人家是为自己的未婚妻办事哩,在拿自己开涮里。本来不想听了,可思索了一下后又说:“继续说下去。”
苏相民也就继续说:“领导答应了,让我把未婚妻的情况大致介绍一下。我就说,她是梨花硷大队的副支书,名叫吕锦云。”
吕锦云听到这里,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的身份,伸出拳头在苏相民的胸前打了一拳:“谁是你的未婚妻?”
“呵呵呵,”苏相民笑了笑又说,“我说到这里时,组织部的姜荣部长也在我的胸前打了一拳说,好你个苏处长,我们的吕锦云同志刚到你们那里培训才几天,你们两个就搞到一起了。人才啊,真有本事!”
“你真坏,这样在领导堆里乱畅扬,让我回去以后咋对待呢?”吕锦云问。
“为了解决你的工作问题,哪怕什么?”苏相民说,“我把咱俩的关系一说,领导们还真的就答应了,说是他们会研究解决你的工作问题的。因为这次招干招收的人,基本上都分配到各公社工作。我还给他们提了个条件,你不到公社去,让他们就安排到县妇联去上班。那个单位舒服。这些条件他们都答应了,说这几天就专门研究你的事。”
吕锦云听的入神了,诚恳地问:“我的工作真的有希望了?”
“我估计八九不离十了,”苏相民说,“我让他们一旦决定了的话,电话告诉我。”
吕锦云听后万分激动,深情地说:“苏处长,我的工作要是能解决的话,你就真成了我生命中的贵人,我会终生铭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那你可要真当我的未婚妻哟!”苏相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