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由小雨下成了中雨;下的时间也越拉越长,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好久不见儿子回来,田绒儿的心里有点发慌,就对苏新明说:“他爸,狗剩恁长时间不见回来,你要么出去寻寻。”
苏新明却说:“你那儿子啥德行你不知道,整天神不守舍。天不见黑就不回家。用得着管吗?”
经他这么一说,田绒儿没再反驳,两个人就默默不语,各自听着外面的雨声。
田绒儿的心一阵紧似一阵,就盼着苏狗剩能从门口猛然间给跑进来。
可是,她期盼的这一幕却一直没有出现。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后,田绒儿又说:“他爸,我咋就像听见狗剩哭着叫爸和妈哩!”
“那是你的心邪了呗。”
“不对,我真的听到了,要么你也仔细听听。”
苏新明侧起耳朵也听了起来。听着听着,他影影绰绰似乎也听见似有人在喊,声音却很遥远。他说:“可能我们的心都邪乎了呗!”
田绒儿强调:“我没听错,要不你到院外面去听听,看有没有?”
半山腰里。苏狗剩被雨淋得活活像个落汤鸡。
他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爸一声妈一声的哭喊了老半天,也不起作用。由于浑身精光,加之雨淋以及挨饿受冻,上牙磕着下牙,浑身瑟瑟发抖。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他站在半山腰的山咀上,用双手捂成一个喇叭形,向着自己家里的方向,大声呼喊:“苏新明,苏……新……明……”
他这一喊,山坡下面倒有不少的人听见了,也有人隔着窗户向他呼喊的方向看见了赤身裸体的二货。
苏新明从窑内出来后,站在院子时,倒是清清楚楚地听到的苏狗剩的喊声。他顺着声音望去,一下子傻了眼,看见雨地里自己的儿子一丝不挂地站在半山腰上。他怀疑自己没看清楚,就揉了揉眼睛,再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清真的就是苏狗剩。
“他妈,你快来看,”苏新明急了,“半山上那好像就是咱家狗剩,咋会一丝不挂呢?”
田绒儿跌跌绊绊地跑了出来。
这时,苏狗剩还在山上高喊:“苏新明,爸哟,妈哟!”声音拉得很长,可能是怕他俩听不见才不绝声地喊着。
田绒儿近乎疯了:“愣着干啥,还不上去接娃去,给娃把衣服拿上,再把雨伞雨鞋带上。”
苏新明这才如梦方醒。连忙自己穿上雨衣雨鞋,带上雨伞,并给苏狗剩带上衣服,不顾一切地向着山上跑去。
又是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当苏新明几乎是连背带驾地好不容易把自己这个二货儿子接回家的时候,苏狗剩已近崩溃。有点傻乎乎的,一直在喊:“冷,冷,爸,妈……”
苏新明把儿子放到炕上后:“赶忙对田绒儿说,把炕另外再往热的烧一下,看把娃冻成啥了。”
田绒儿这才后悔自己为啥老汉上山的时候就不知道烧炕呢。屁屁颠颠的提柴点火,烧起炕来。
苏新明搬了一个枕头,拉了一床厚被子给儿子盖在身上。
苏狗剩在半山坡前后折腾了近三个小时,淋雨受冻、肚子挨饿,心里的恐慌都承受了,已经累得够惨,四肢乏力。躺在炕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田绒儿这才问:“狗剩是怎么到山上去的呢?衣服又到哪里去了?”
苏新明只是说:“他说是香草把他骗上去的,衣服也让香草背走了。”
“香草又背他的衣服干啥呢?”
“别问了,你的儿子啥人神你不知道,二十几的人了,香草能把他骗上山吗?丢人丧德的。”苏新明怼了老伴儿一句。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的光景,睡梦中的苏狗剩又喃喃自语:“渴、烧,渴、烧……”
田绒儿用手在苏狗剩的额头一摸,慌慌张张地说:“他爸,不得了啦,你看娃烧成啥了?”
苏新明也上前用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感觉是够烧的。
田绒儿督促:“快去把他白叔叫来,给娃看一下,别把娃的病耽搁了。”
苏新明有点生气地反驳:“娃还不是你惯成这样子了。”
说毕,有点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只好再次出门到医疗站请白敬文去。八壹中文網
白敬文来了之后,先给苏狗剩的胳肢窝里夹了一个体温表,然后给他诊脉。他顺口问:“怎么搞的,咋就烧到了这个地步呢?”
其实,白敬文也在医疗站的门口听见和看见了苏狗剩在山上喊叫的情形,也是装作不知情问的。
苏新明两口子胡乱吱唔了一下,应付过去。
白敬文取出体温表看了看后说:“哎呀,咋把娃烧成这样子了,四十度呀!”说毕,赶忙从药箱里取出针管和针剂,给苏狗剩打了一支退烧针。
紧接着,白敬文又给开了口服的药,并告诉苏新明,还得挂吊针,要不然高烧恐怕退不下去。
就这样,折腾得白敬文跑了两个来回。返回医疗站给苏狗剩取了配的口服药,配好吊针瓶,又赶到家里为他挂好。叮嘱苏新明两口应该怎样服药后才离去。
白敬文走后,田绒儿强行把儿子叫醒,硬给他把第一顿药吃了后,苏狗剩倒头又昏睡过去。
摄氏四十度的高烧,伴随着这个二货,使他饱受着这一煎熬。
苏狗剩中午清清楚楚地看着田香草将自己的衣服扔到了苏逢民的坟头上了。他不能没有衣服穿,他也不可能精着回家啊!回家以后,爸爸妈妈一定会问衣服哪里去了?
即使是再傻逼的二货,他总不能向爸爸和妈妈说,我欺负人家田香草,让人家把我哄进一个坑里,然后把我的衣服背上跑了呀!这说出来还是丢人得很。干脆自己就到苏逢民的坟上将衣服取回来穿上不就没事了么。
趁着天黑没有人的当儿,他悄悄地跑到了苏逢民的坟前来了。
当他刚拽住衣服的角儿向下拉的时候,一只大手猛然抓住了他。他回头一看,苏逢民愤恨地盯着他,眼里在冒火。
他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忙说:“逢民,你不是已经死了么,还拽我干嘛?”
苏逢民恶狠狠地说:“正因为我死了,你这个瞎种才三番五次地欺负我家香草。我如果还活着的话,你敢吗?”
苏狗剩连忙回话说:“逢民,你就抬抬手呗,让我把我的衣服拿回去,你看我现在一丝不挂呀!”
“我管你一丝不挂还是两丝不挂。想让我放手,没门。”
苏狗剩开始说好话了:“逢民,你看我是你岁爸么。你一个死人和活人较啥拐呢?抬抬手吧!”
“放你娘的狗屁,你是我哪里的岁爸,你简直就是一个畜牲,你连一头猪都不如。”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
“想要怎么,”苏逢民发怒了,“我现在就要你的命,要你给我陪葬,和我一起睡在这儿。”说着,就狠狠地给了苏狗剩一个耳光。
苏狗剩吓得连连后退,大声求饶:“别打我,逢民。逢民……””
“怎么啦?”田绒儿听到儿子在梦里怪叫,急着问道。
惊醒了的苏狗剩,两眼睁得像个铜铃,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说:“苏逢民,苏逢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