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元家里虽然的三孔窑洞,平时用的也就两个,他们老俩口住一个,小女儿蒋秋菊住一个。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蒋明元让自己的老伴和闺女睡在秋菊平时睡的窑里。
他和沈金焕睡在另一孔窑内。熄灯之后,两个人还聊了一会儿闲话。
蒋明元说:“金焕,叔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手脚上的功夫也不错啊。要不是你,我那侄儿今晚又能折磨我一程。叔真的是欠你的人情太多了。”
沈金焕却谦恭地说:“看叔把话说到哪儿了,有啥欠不欠人情的事。我这不过也是举手之劳,能帮的时候顺手帮你两把就是了。”
“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热心肠的人确实不多了。”蒋明元十分感慨,他似乎又想起了啥,就问,“对了金焕,前几天在牢房内,我的心情不大好。也没顾上问你,你现在有没有对象,结婚了吗?”
沈金焕也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就如实说来:“结婚倒没有,不过眼下正谈下个女朋友,她是我们邻村的副支书,这段时间在西京城里培训学习哩!”
“哦,”蒋明元听了后,多少有点失落的感觉。
短短几天的接触,他对沈金焕的印象很好,尤其是今天回家后见到自己的小女儿秋菊后就有一个想法,要是把秋菊许配给沈金焕做媳妇该有多好。可人家已经有了女朋友,这事也就不能再提了。
蒋明元也就诚心地说:“那好啊,结婚时一定要通知我一声,也好说叔也来喝上几杯喜酒。”
“肯定忘不了您老人家,”说到这里,沈金焕若有所思,又说了句,“叔,我倒想起来了,您在县城里人熟,能不能帮我找点零活干。我也刚出来,这几天就先不回去,挣点零花钱。”
“你是不是缺钱用了?”
“不是我,是我女朋友。你想,我进牢房四个多月了。她的生活费可能花光了。我得给她寄些钱。自己身上肯定没有。这几天不妨挣点钱,也好解决这个问题。”
蒋明元说:“这个好说。”
沈金焕以为蒋明元答应给他找事干了,就激动地说:“谢谢蒋叔!”
蒋明元笑了笑说:“睡吧!”
“睡吧!”沈金焕回答。
尽管他回答了蒋明元的话,说是睡吧,可总还是有点睡不着啊!
在牢狱里面,尽管也不时地牵挂着吕锦云。可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对吕锦云的牵挂只能是在心上的牵挂,对实际是无济于事的。解决不了她的实际需要和面对的困难。他真想亲自跑到西京城里看望一次吕锦云。看看已经有近半年没有见面的心上人。可是,西京距离金沙县城,虽然算不上千里迢迢,却也是百里遥遥。往返一趟,没有二十多元的开支是不行的。而自己眼下是囊中羞涩,身无分文,看望恋人,只能是一种痴人做梦。想了一下,又自我安慰,再有月余的天数,吕锦云的培训也就结束了。他们俩就可以重逢。
可是么,不去西京城里看望一次吕锦云,这却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沈金焕想,如果自己不进牢房的话,这个目标就一定能够实现,大不了多在那儿干点活,挣些钱就可以去。可惜的是,这个目标看来只能落空了。他在心里默默念叨:锦云啊,实在对不起你,没有到西京城里探望你一次,会使我终生感到遗憾。锦云,你不怨恨我吗?
锦云,锦云,沈金焕在内心深处一直默默的呼唤……
这个夜晚,从牢房里出来的两个忘年交的狱友,终于在暖窑热炕上睡了个踏踏实实的觉。
当他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竿子高了。
洗漱之后,沈金焕因为心里想着靠蒋明元为自己找零活干的事,也就没有早晨要走的打算。
他坐在柜子旁边,用昨晚剩下的稿纸,又给吕锦云写了一封长信,将自己这一段的遭遇情况,以及对她的思念,都写在情书里面。写成后封好信封,夹在自己的铺盖卷内。
整个早晨,无所事事,坐在人家家里,等着吃饭,显得有些无奈。沈金焕就想,不妨去蒋忠善那边转转,也好借机给他施加一点压力,免得他走后,这货又欺负自己的叔父。
沈金焕从蒋忠善挖开的那个壑口跨过去后,那边几个工匠正在从底梁上面向上砌房墙。
正在一边经管的蒋忠善见沈金焕过来了,客气地递过一支香烟:“小哥过来了,坐里面喝喝茶。”说着就打火点烟。
沈金焕也没客气,接受了对方的点烟,吸了一口后说:“不咧,就在外面转转,看看你盖房。”
“那好,那好。”
一个小工用铁锨拆水泥浆时,前几天打地基时用过的石夯还在那里,有点踅地方。
蒋忠善就说:“你们来两个人把石夯挪到那边去。”他说话时用手指了一个地点。
两个小工上前拽住把手后,你搬我挪,十分吃力地把沉重的石夯像蜗牛似地向前挪步。
沈金焕看了,觉得是该自己露一手的时候了,就说:“你俩让开,我来!”
那两个小工用迟疑的眼光瞅了他一下,就让开了。
沈金焕走上前去,用右手一抓提起石夯的把手,一只手提着它,轻轻松松地放到了蒋忠善指定的地方。
两个小工看后,惊吓得伸出了舌头。
蒋忠善也看傻了眼,心里在说,这家伙的臂力咋这么大,一拳足足可以打死人的。今后尽量还是少惹他为好。
沈金焕将石夯放好之后,转过身来,也心平气和地向蒋忠善说:“忠善大哥,我还是希望你能善待自己的叔父,不要为了这一墙的界线再和老人争多论少了。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毕竟你们是亲叔侄关系啊!”
“小哥说得也是啊!”蒋忠善不停地点头。
“叫小弟,”沈金焕说,“我比你小多了,你叫小哥不合适。”
蒋忠善又及时改口:“好的,小弟!”
沈金焕说:“人常说打架之后交朋友,其实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冲突。我就看不惯你对蒋叔的蛮横欺凌,希望今后能够改改。如果你照旧欺负他的话,我还会赶来凑你的。明白吗?”
“明白啊!”蒋忠善说,“我再不敢了。”
“来,握手言和!”沈金焕伸手握住了蒋忠善的手,并给了一些力,“一言为定!”
蒋忠善的手被握得生疼生疼,疼得流出了眼泪,我知道这是沈金焕在暗自对自己的警告,也只好乖乖地回答:“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