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莫名的问句，天子心中摸不清意思，连忙说道：“国师一路舟车劳顿，请上座，不知国师来，有何要事？”
国师并不搭话，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椅子离那天子的位置极近。
天子能感觉到一股风直直吹到自己身上，莫名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陛下如今是对什么好奇呢？若是告诉臣，臣也告诉陛下。”国师仿佛在自家一般，极其放松，浑身松懈，靠着椅背。
天子心中一抖，面上依旧平静，“国师说的是什么意思？朕——”
“陛下是想说不知道，还是说不清楚，还是其他？”国师喉咙里随即挤出几句冷笑，“陛下怕是对臣家里的东西好奇得紧，所以才让人来随意看看吧。”
一句话瞬间戳破他之前干了的事儿，一股惊恐瞬间袭遍全身。
“国师，怎么这么说？朕……我并没有！”天子急急出声，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臣密室的书籍，那本书是过去先师给的遗物了，竟然丢了，果真稀奇！”国师继续说道，话里满是肯定，尽是嘲讽。
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可不止脑袋上长的这双眼睛！
“哦？没有吗？那是我看错了？”国师也不装了，嘴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恭敬。
“国师，我对国师自然是敬仰万分，又怎么会做出那种偷盗之事！”天子语气急切，慌忙解释，这一君一臣的模样像是调了位置。
国师自然享受这许久未见的感觉，也不打断他的话，只听完之后默默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是不敢干！”
“即便拿了那书也看不懂，毕竟，那书是我自己写的！原来的书我已经烧毁了。”国师用手半捂着嘴，语气轻轻，仿佛在说一个秘密。
天子听闻，心中一句果然还没冒出，就又听到国师说了另一句。
“陛下，也是对这些好奇万分，恨不得自己也学学？”国师的每句话都说到了心坎上。
可是这话哪能随便回答，天子掩饰着内心的躁动，压低了声音，“国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是长生不老术？”
这问询的话突然让国师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洪亮，穿透力极强。
天子双手握拳，浑身紧绷，因为这是国师在他面前第一次这般做派。
“国师为何发笑？”天子摸不准他如今的想法。
国师等笑了两次，才停下。
原本在笑，可是面上并无表情变化，只有眼中笑出了一点湿润的红意。
国师突然停止了笑，就跟他突然开始笑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国师左右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之后又含笑说道：“原来，陛下确实是对那长生不老术感到好奇。”
天子这才意识到，从头到尾国师都没说那书是什么书，没说那东西是写的什么，自己被引得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这哪能不令人气急！
“国师，朕自然是对那长生不老术好奇，毋庸置疑，但是你说的什么偷盗之事，朕从未听过也未做过！”
国师语气平稳，仿佛只是闲聊，“你如今是以什么态度跟我说话呢？以皇帝的姿态？”
一个“你”，一个“我”，毫无敬称的两个字瞬间引燃了天子的怒火，原本压在内心的杀意此时像是喷薄而出的火山，瞬间压住了最后一点理智。
“国师，你才是该了解自己的位置，如今是以什么态度跟朕回话！”语气杀意十足，冷若冰霜。
国师听着这颇带威胁的话，更是止不住喉头的笑意了。
一声又一声更大的笑声瞬间响彻整个屋子。
天子的愤怒只持续了一瞬间，等他听到那国师毫无顾忌的笑声，他终于明白了，国师，如今已经对自己毫无尊敬毫无畏惧之心。
可是这明白的时间太晚了。
国师等笑得眼中都带了点点泪光，才终于停下来，语气依旧平静，不怒不喜，“你，是活腻了吧，倒是忘了你这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当初要不是我，你哪有什么资格得这位置！”
“要不是我，你哪有资格跟锡城那个过手！”
“不过一个废物，好好在你的位置做你的皇帝不好，非要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真的是活腻了吧！”
一字一句，字字杀意十足。
这杀意犹如实质，死死缠绕住天子的脖颈，扯不断绕不开。
都十多年了，十三，十五还是十九年？
怎么时间过了这么久都没意识到这国师的厉害之处，怎么就突然想要从他的势力之下分离开！
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哪能单独逃离！
是自己得到的太多了，所以才想要得到更多吗？
现在反悔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国师眼中丝毫感情都没有，看他就像看一条狗一只虫。
缓缓起身，欺近。
每个字犹如利剑刀锋，直直刻进神魂。
“若是再做些令我不高兴的事，你的命就还来，你不做皇帝，我自然能让其他人做皇帝！”
“再有下次，我让你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话毕，双手又是整理衣襟又是拍拍天子的肩，最后依旧行礼告退……
等国师离去，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了。
天子依旧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长长的衣襟下，那双脚止不住地抖动，那脚开始抖动后，开始牵引着浑身战栗。
最后，整个人止不住地打着冷战，从脚心到头顶，没有一处不是凉意十足，寒意刺骨。
冷到骨子里，冷到神魂深处……
如果之前不跟他合作，不听他说的任何话，不让他做国师，是不是就不必到如今。
可是不到如今，又怎么能长生不老？
天子慢慢止住战栗，缓缓伸手，将手掌上下翻看，这手掌肌肤犹如年少，谁人不爱，这青春常驻之术，谁人不为之疯狂！
若是再回到当初，那么当初的自己依旧会选择合作！
为了皇位，也为了这长生不老术！
没有人会拒绝，即便是锡城那个也不可能会拒绝！
只是自己得了这机缘，自己运道好，他没有，所以他守在锡城，只能在那里待到死！
所以，以后……
果真是从此只能活在国师的手下？
斗不过了，斗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