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陌子他们到了酒店,一个学生都没有,应该是老师组织去学习了。千川联系了兰妮,得知她正带着学生在剧院的礼乐大厅听乐理讲解。根据安排,所有学生都住双人套间,老师住单人套间,整个庇厄洛斯,三分之二的酒店都被住满。千川已经事先了解过,玄陌子被安排和皇家音乐学院一个女生同住,房间的安排都是随机的,没有刻意的因素。他放下东西便去找玄陌子,见她正闷闷不乐的收拾东西,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怎么,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同住吗?要不要我给你另定酒店?”
玄陌子摇摇头,揉揉眼睛,抬起手臂,“手疼。”
千川坐到床边,将她拉到面前,捋起衣袖,看着仍有些发红的手臂,吹着气,“是烫的吧。”
玄陌子默默点着头。千川在她额头弹了一下,“看你还任性,知道厉害了吧。”
忽然外面传来音乐声和欢呼声,玄陌子跑到阳台,趴在护栏上向下看。原来是街头艺术家在表演,穿着艳丽的波西米亚裙的女孩在欢乐的跳舞。这种表演在这里很普遍,随处可见,这里就是艺术的殿堂,是缪斯热爱的地方。玄陌子立刻来了兴致,跳到地上,“我们也去看看吧!”
千川起身,“不行,我们要先去课堂了。”
“哦。”
玄陌子有些失望的鼓着嘴,转身继续向下看去。千川走到她身后,揉着她的头发,“这里的夜晚更有意思,晚点我带你去玩。”
玄陌子瞬间开心了,“真的吗?好啊,那我们赶快走吧。”
千川暗笑,真好哄。两人走出房间,正巧看到慕里走过来,玄陌子说,“慕里哥,你要出去玩吗?”
慕里微笑着,“出去看看,第一次来这里,看上去很不错。”
【这里是艺术家的天堂,我这种凡夫俗子,恐怕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玄陌子从包里取出帽子带上,“我现在去听课,恐怕,午饭和晚饭你要一个人吃咯。”
慕里看着电梯,“不用操心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玄陌子凑到他跟前,咧嘴笑道,“我当然知道慕里哥一个人完全可以,只是,不要被热情如火的吉普赛女郎勾了魂去哟。”
“叮”电梯门开了,慕里抬脚迈进去,笑道,“如果真有这种事也不错啊,毕竟,也不是谁都能遇见的,对吧。”
玄陌子跟着跳进去,大呼,“啊,慕里哥的禽兽内在终于暴露出来了!”
掏出手机,对准他,“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发给蓝心姐看。”
慕里张开手掌挡住手机,无奈的笑着,“你这可是在破坏家庭和睦啊。”
“哼”,玄陌子收起手机,“若是真的会被破坏,那定是你们自己。”
电梯门开了,玄陌子冲慕里说了句,“我们先走了哟。”
抓起千川的手便冲了出去。站在大门口,千川问,“准备怎么过去?坐马车,还是划木船?”
“哦?”
玄陌子却为难了,都想坐啊怎么办。正在她犹豫之际,一辆华丽丽的马车从面前“哒哒哒”的漫步而过。玄陌子欢跳过去,“当然是马车啊!”
坐在马车上的玄陌子雀跃不已,兴奋的东张西望,经过小桥,看到桥下缓缓而行的木船,不禁有点后悔了,“那船也很漂亮啊,早知道就坐船了呀。”
千川摸着她来回扭动的脖颈,笑着,“急什么,还有好几天呢,想玩什么都可以。”
玄陌子跪坐在座椅上向后看,听到千川的话,扭头看着他,“骗人,你刚才还说上课最重要。”
千川笑了,反手捏着她的脸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玄陌子趴在弯曲的手臂上,看着千川,绵绵的说,“没有。”
千川摸着她手上的钻戒,眸光闪烁。玄陌子藏起手,笑笑不说话,正欲坐端,千川扭过她的下巴,拇指抚过她的唇,凑近她。街道两旁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菊花,淡淡的香味在两人之间飘荡。玄陌子的心“噗通”一下,闭上眼,等了半天却只等到耳边传入的话语,“晚上带你去坐船。”
便离开了她。玄陌子睁开眼看着那张笑盈盈的脸,气呼呼的扭过头。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脱帽致意,表示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玄陌子看也不看千川一眼,自己跳下车谁叫你不亲人家,人家都等着了!千川跟在后面,暗道:笨蛋,大街上那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隐藏的记者,万一被看到,又变成新闻,岂不是又把你推上浪潮。玄陌子走进大门,却不知该往哪里走,这地方没来过呀。千川拉起她的手向一个方向走去,站在一扇大门前。玄陌子怕影响听课的学生,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光线很暗,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脑袋,唯有台上一束光,导师正在上面弹奏拉赫玛尼诺夫的“命运主题”,升C小调前奏曲。玄陌子看看两边,缩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坐到最后一排,千川跟着坐到她身边。导师边弹边解说,“这篇前奏曲为复三部曲式,升C小调,速度徐缓,4/4拍。第一部分的主要主题即所谓的‘命运主题’,庄重而有力。”
弹完第一部分,导师停下,起身,“这一主题,是拉式受到莫斯科克里姆林宫钟声的启发而作。所以,可以从旋律中联想到悠远的钟声,和教堂中此起彼伏的祈祷般的颂歌声,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情绪。”
走到弹奏台前,很绅士的合着手掌,“现在,我想请一位同学上来续弹第二部分,有同学愿意自告奋勇前来一试吗?”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上台。导师略显失望,“如果没人主动,那我就随意点个名吧。”
说着,拿起琴谱架上的名册,刚翻开,一个男生举手起立,“先生,我可以试试吗?”
导师欣喜,合上名册,“当然可以,请上台。”
男生从座椅中轻轻蹭出,跳上台,冲导师和观众席上的同学鞠躬致意。导师伸手示意,“这位同学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男生点点头,面向台前,目光在幽暗的观众席上快速扫过,暗道:不知道她来了没有。“大家好,我叫挚,沙图就读。”
说完看向导师。导师点点头,挚坐到钢琴前,翻开琴谱,伸出手。[秃鹫的雄翅被烈火焚烧,残暴占据心跳][铜甲铮铮,如西风推动海浪,冲击岬角][鲜血,染红女神的双眸,华彩闪烁光灿]琴声一响起,台下的学生不禁发出轻微的质疑声。虽然改动乐章这种事很常见,但是,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太严谨。[痛苦与欢呼齐鸣,悲声和呐喊响彻云霄][血流满地,有如冬季的河流,倾入深谷][闪亮的长枪啊,刺穿那神之子的铜皮铁骨]站在旁边的导师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能在他看来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吧。艺术,就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刻板的搬用模子和套路。[黑暗飘来,笼罩双目,死亡,让勇气却步][残破的身躯跌入尘土,灵魂啊,终于解脱][那无力的双手,向着那挚爱的伴侣,伸出]挚弹奏完毕起身行礼致意,走下台。导师率先拍手鼓励,观众席立刻掌声一片,导师挥挥手,示意停止,说,“这篇乐章第二部分的主题是‘幻想的激情’,以关系大调E大调为转折,呈示出抒情性的主题,采用的是较快的快板,展现幻想的激情。”
稍稍挪动脚步,“刚才那位同学,为乐章略做了些许改变,将较快的快板用较快的中板进行演绎,让第二部分的氛围添加了沉重肃穆,这样,就与第一部分略微相似了。”
玄陌子忍不住想:不错嘛,勇气可嘉,哈哈,不过,你这样随意修改,不怕导师不高兴吗。台上的导师继续讲,“下面继续这篇乐章的第三部分,第三部分与第一部分呼应,用坚强的力度再次展现命运的主题。”
走向琴谱架,“但是,较之第一部分,最后部分更突出爆满和坚定,而让整个第三部分更显得庄重。”
转身看向观众席,“乐曲的最后,用减弱的方式表现钟声随风飘去,渐行渐远,在宁静的气氛中结束全曲。”
拿起名册,“那么,有没有同学愿意为大家演绎一下最后部分的篇章呢?”
这时玄陌子突然感到手心传来异样,原来是千川无聊的在搔她手心。确实很无聊,这种东西,还用得着来特意听吗?她想缩回手,可是千川却趁势张开手掌与她十指相扣,她小声嗤笑着,突然听到台上导师说,“那就请最后迟到的那个同学上来演奏一下吧。”
玄陌子感觉后背直冒凉气,我去,是在叫我?扭头,疑惑的看向千川,千川默默地点点头,玄陌子瞬间不开心了,小声抗议着,“看吧,都怪你,肯定是导师听到我笑声了。”
虽然光线很暗,但是玄陌子似乎还是看到了,千川脸上那带着坏坏的笑。导师见她没动静,催促着,“可以吗?那位同学。”
所有人都扭头看过来,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玄陌子只得硬着头皮,起身,有气无力的应道,“是。”
蹭出座椅间,按着帽子,低头向前走去。走上台,先后对导师和同学脱帽鞠躬,转身走向钢琴,经过老师身边时,听到导师用极小的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迟到,还私下说笑,胆子不小。”
玄陌子自知有错在先,垮着肩,扭头冲导师委屈的撇着嘴,坐到钢琴前,将帽子放在旁边,深吸气,伸出手。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玄陌子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眉头微皱,重重的按下琴键,“咚”一声。台下沉寂片刻,不消多时,开始窃窃私语:“她是谁啊?是不是参加决赛的学生?”
“到底会不会弹琴?这么半天了。”
“她是怎么回事呀?还要不要弹了?”
千川静静的坐着,暗道:只要她想要放弃,我就立刻带她离开。玄陌子抬手抠抠脸颊,扭头冲导师咧嘴笑了一下,再次伸出手。[星辰在长河中沐浴,如同英雄肩头荧荧火光][不灭的荣誉,潜藏盾牌的光荣,纷乱而卓越][可是女神的铜枪啊,如此无情,刺中你胸膛][逃不掉那黑暗的命运,被笼罩在战火的伤悲][你是毁灭,是夜,是狄俄尼索斯酒杯中的血]导师眉头微皱,暗道,这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硬把一个庄重的叙事诗,变成了激昂的谐谑曲,还是用不协和弦。本来是意指反抗的乐章,这两个学生,那男生改成了激情史诗,这女孩又转成谐谑曲。玄陌子晃着脑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管别人怎么看[女神的爱,成为祸害的根源,任凭你呼唤][那听不懂的预言,变成墨里奥涅斯的追难][笑看,敌人的剑,将你那沉重的手臂斩断][黑色的死亡,和强大的命运,降临你面前]观众席上的学生再次交头接耳起来,“这什么呀,导师怎么还不阻止她,太乱来了。”
坐在前排的兰妮托着下巴,暗道,确实乱七八糟,但,感觉若是再加点什么,就会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呢?[神早已将你舍弃,抽离曾让你引以为傲的勇气][逃离吧,把你那卑微的名誉和生命,献给强敌][你曾挚爱的妻子,已将你盔甲扔进发亮的火里][故乡在你眼中渐渐远去,因为,黑暗侵袭了心]玄陌子欢乐的跳起来,抓起帽子,冲导师笑道,“导师,我弹完了。”
冲观众席略一鞠躬,正准备下台,导师叫住她,“等等,这位同学,照例,你还没向同学们自我介绍。”
“哦。”
玄陌子挥挥手,双手背后,歪着脑袋笑道,“大家好,我叫玄陌子,是克维莫的学生,很高兴认识大家。”
这番话一出,台下不淡定了,“什么?她就是玄陌子?弹琴很差劲的那个!”
我去,什么时候有这种评价了?弹琴很差劲?若是让玄陌子本人听到,定会骂人了。“但是改编乐章可真是厉害了,听说她把贝多芬的月光都改了。”
挚那明亮的眸光一闪,终于来了,玄陌子,终于等到你了。玄陌子扭头看向导师,“可以了吗?”
导师点点头。玄陌子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跑下台,坐回座位,千川轻声笑问,“弹的开心吗?”
玄陌子“嘻嘻”笑着,“开心啊!”
千川理理她的头发,嗯,只要你开心就好。兰妮脑子里“叮”一声,我好像,知道少了什么了,嗯,有必要试试。导师此时不淡定了,这还要怎么讲下去,把我要讲的线都打断了啊!你们两个!(第27.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