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正要重复一遍,却见门外已经匆匆抬来了人,顾不得再纠结什么,她赶紧上前。担架上躺着的人一头金发,紧闭的眸子藏在遮掩了半张脸的特制面具下,只露出个精致而秀气的下颌,会让人恍然以为是女孩。不过一上手,苏黎便摇摇头打发了自己的想法,脉搏虽然虚弱,却并不是女性。刚要开口,一开始大呼小叫的那个金发人却冲了过来,一下挥开她的手。动作毫不客气,目光警惕而敌视。甚至还叽叽哇哇起来:“你!你在干什么!”
恰好是余奶娘听到吵闹想出来帮忙,见状向来温和的人也怒了,跑过来站在苏黎替她发声:“还能做什么?除了看病还能做什么?你这外邦人这么不客气来我们这干嘛?!”
可惜那金发人显然是听不懂东黎语的,眼见皱起了眉,苏黎却不想徒生事端。她安抚地拍拍余奶娘,一边冷淡道:“自然是在治病救人,阁下如果看不惯就另请高明好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闹剧,担架上的人却意外睁开了眼,他咳了一声,示意旁边的人将他扶起来。苏黎冷眼看着,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实际上也不太需要她就是了,那金发人一改刚刚嚣张跋扈的气焰,转头舔着脸便去低声询问主子近况,看得苏黎只想冷笑。一方面也觉得奇怪,看装扮,再联系一下之前墨修所说的使团来临。按情况来说,理应是那群使团人了。可使团中人突发急症,不去皇宫找太医,急匆匆的派个连东黎话都不会说的来找她作甚?苏黎自以为自己虽然打出了名气,但也没灵到这种外邦人也慕名而来的地步吧,还是说皇宫那边的人做了什么?她心中古怪,面上却没显,那面具人大概是明白了事情经过,轻轻捂嘴咳了声。随即开口,倒是纯正的东黎话。“抱歉,随从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他这般客气,苏黎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生硬地回了句:“下次不要这样了。”
原本说完,苏黎便准备离开的,却不想不知这一句是如何戳中了面前人的笑点,那面具人分明还虚弱着呢,唇色都泛着白。结果一下闷笑出声,接着毫不意外地被呛住了,咳嗽声虚弱又透露着撕心裂肺。苏黎一时无语,有些想不通自己从何处招惹了这么位大神。但病人当前,旁的心思还是得收一收。她只得摒弃前嫌,余奶娘注意着她的脸色,也特地过去给人顺了顺气。中途那个金发随从自然也是有事要做的样子。不过面具人微微偏头,他便莫名停住了动作,苏黎这也不由高看他一眼。眼看他的咳嗽停住了,苏黎端了杯水给他,一边说:“虽不知阁下是怎么找到我这来的,不过既然来了,便应该清楚东黎看病向来以把脉为主。”
面具人微愣,似乎有些不清楚苏黎为什么要同他说这句话的样子,不过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于是后面的话苏黎也更好说了。“既如此,你便把手腕给我吧,只消一会儿就可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看起来比东黎还要保守,不过尊重个人风俗也算是个人习惯,苏黎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这面具人笑点未免太低了,苏黎话音刚落,便发觉他眼里又含了笑意。似乎下一刻又要控制不住了。苏黎一下皱眉,感觉自己好似成了个乐子,好在面具人到底没笑出声,还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却是婉拒了她的意见。“抱歉,并不是质疑您的医术,只是我并不准备接受他国人的治疗意见,谢谢你。”
苏黎无法理解,有意看了一眼旁边的随从。大概是她的古怪神色实在明显,面具人勾起的唇角又慢慢拉平,温和地斥责了随从一句:“都说了只是出来转转,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那随从面露不甘,但还是低下头恭敬地说了句:“很抱歉,主人。”
看似是在斥责随从,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只是给苏黎解释意思罢了。人家都这么说了,苏黎皱了皱眉,也没办法。眼看男人站起身来,有意还转了个圈,仿佛想在她面前秀秀自己的健康似的,苏黎表情越发有些难以理解。想了想,最后只得委婉说了一句:“阁下的病症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是不要如此自信为好。”
“另一方面,讳疾忌医乃是大忌。”
说完这些已经是苏黎仁至义尽了,她偏头看了一眼其他小厮,果断出声:“好了,今天医馆有事提前闭门,大家都开始整理吧。”
面具人没有让开路的意思,苏黎露出了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不好意思,医馆关门了,阁下如果有闲事要聊还请等下次——不过认真说来,应该不会有下次了吧?”
苏黎这个意思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不过总有些人听不懂话。明明刚刚还在和她以东黎语交谈的男人,下一刻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接着不动声色地微笑。“原来是这样吗?那可真是遗憾,希望下次还能有见到美丽的小姐的机会。”
这话自然是用的英语。苏黎嘴角抽了抽,还没说话,门外却传来了个声音,“刚刚就听说克里斯阁下去了京城中游玩。”
“却不想……玩着玩着竟过来了这边?”
男声冷淡恣意,一边说一边现出身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苏黎,像是在确定她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看向面具人,语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被称为克里斯的面具人微微笑笑,张嘴便是显而易见的谎话:“中途迷了路,便到了这儿。”
说着也不见任何心虚模样,反倒是顿了顿。接着又问起墨修,“不过九王爷这么说……难道这是什么不能来的地方?”
克里斯说话的途中,墨修已经朝着苏黎走近,自然而然地同她站成了一排,无形中仿佛划分为了两个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