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村民是门技术活。
至少对千野来说是这样......
特别还是在这种大家都异常恐惧的情况下,真的很难起到有效沟通。
没办法,千野只能找到老村长,再次搬出“刘秦山”的身份,才把那些躲在屋子里的人全部给请过来......
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刘秦山家院子显然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还好的是在农村,村民们见位置不够了,都从家里拿来了些棚子,简单随意的搭了个帐篷在周围土地中。
本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倒也没有人抱怨,只是有个别还不算大的孩子,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声哭闹......
有人不解刘老爷子这是要干嘛,壮着胆上去询问了一下。
而刘秦山对此也没有多大隐瞒。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索性就把实话全给村民们说了个遍,并表示若是接下来想好好活命,那就别走开方圆五十米的距离。
村民们自然相信刘秦山的话,毕竟也没谁会去拿自己性命做赌注,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有些不敢相信的嘴唇直打哆嗦,但还是答应下来......
“好,好...刘老爷子,我们知道了,我们绝对不会离开你说的距离。”
“刘老爷子,我家情况您也晓得,要是发生了莫得意外,还请您多关照下我这可怜的一家子啊......”
“都甭吵吵了,让刘老爷子好好休息,吵得他老人家都头疼,大家伙安静下来,我们只要不去违反,不会出啥子事的!”
“哼......不去违反?之前那一家三口他们有出过屋子吗?他们还不是死去了?现在要我咋个相信?”
“恁不信是恁的事!要想死别害咱们,自个儿想法子出去!”
“我......”
“......”
村民们的交谈乱作一团。
其中其实也没有全都听从刘秦山的话。
因为一家三口的死,有那么一两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对刘秦山产生了怀疑。
不过他们没什么本事,最多也就私下过过嘴瘾,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千野没有理会村民们的嘈杂。
这群npc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
把刘秦山交代的事情完成以后,他也回到屋子里,去看昨晚遭受意外的安语还有老太太......
还好的是。
经过刘秦山的救助,老太太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像之前那样躺在床上只知道说胡话,至少可以下床走几步,自己喝下半碗粥。
而安语,则是继续躺着,眼睛盖的白布上面血液已经完全干掉,伤口的血液算是给止住......
安语醒了。
事实上她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醒来之后的她不哭不闹,异常乖巧的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安语,好些了么?”
千野跨过门槛,心绪有些复杂的问了一句。
他原以为安语在发现自己没了眼睛后,情绪会变得崩溃,可恰恰好并没有。
“还好,我没事。”
安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没有表面上看去是那么好。
“千野,谢谢你。”
“谢我什么?”
千野回问道。
“我听刘老爷子说了,说我昨天遇到意外后,你不顾危险,大晚上的跑出来救我。”
安语缓缓说道。
若不是眼睛处触目惊心的伤痕,千野可能还会认为这是安语在和自己正常聊天。
他之前有听人说过......
正常人在直面接触过死亡后,最为明显的表现会有三种。
第一种是对生的更加渴求,对当初接近死亡的事情产生阴影,兴许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次接触那件事,形成了回避型人格。
第二种则是精神崩溃,不定时间的丧失理智,可能会产生暴力等情况,嘴巴里说的也都是胡言乱语,也就是常人总讲的吓破了胆。
而第三种就是安语这样......
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感到过分,心态平稳到想象不到的地步,可能是看透了生死,也可能是脑子进入了麻木,还没从当时的事情中走出来。
“救什么......最后不也没有救成吗?”
千野的语句中没有带有多少感情,他也不太清楚此时应该怎样面对安语。
侧过头去。
老太太此时正在一旁坐着静静喝粥,没有过多啰嗦,也没有从中插上一句话,仿佛安语的意外没有让她情绪起任何波动。
与“父亲”被埋时的状态,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喝着粥,视线飘向屋外,就这么发愣式的望着屋外村民的吵闹。
“千野,我会死吗?”
不经意的,安语蹦出了那么一句话。
千野停顿了下,正想开口安慰着什么,但最后想说的又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安语解释。
“其实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一直睡着,没有烦恼也没有难过,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还可以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鬼怪,到处飘着玩。”
安语似乎没有想过得到千野回答。
她仿佛只是自顾自的,躺在床上说着自己的呢喃梦语。
语气里没有太多悲伤,就像是早已为自己做过心理铺垫,提前知晓了结局。
“说什么东西。”
千野反驳着道,“死了也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难过的确会消失,可还有开心呢?高兴呢?这些不都也会消失么?”
“人最后都会死去的,相反活着的时间与死亡相比,简直短暂得过分,尽管像你说的那样能成为鬼怪,那也不至于那么着急的赴死......”
说到这里,千野正想开口提到安语的家人。
讲述对方死后家人也会伤心。
可他又突然顿住了,反应过来了对方的生活可能和自己一样,早就已经无依无靠,没有了多少人会去挂念......
这样子的安慰,无疑会加重对方对死亡看淡的情绪思想。
所以沉吟两秒后,千野补充道:
“世界还有很多你没见识过的东西,死了以后兴许再也见不到了。”
“晨曦山顶绽开的野花,云雾缭绕直顶云层的峰峦,清澈安静的小溪池边,荒漠大日落下时的奇景,能够看到绚丽极光的夜晚......”
“这些,都是很美的东西。”
“至少从个人角度说,你可以认为它们是因为你活着而存在,毕竟你死后,它们的存在对你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略显正儿八经的发言令安语嘴角露出勉强的笑。
她不禁夸奖了千野一番:“在我印象里,以你的性格还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嗯,还有那么一点文采的......”
“我是一名小说家。”
千野回答说道。
“是是是,我知道了,大文豪。”
安语有些调皮的调侃一句。
停顿片刻。
也不知道她是联想到了什么,深呼吸了一下后,对千野道:“那我先休息一会儿,你出去逛逛吧。”
“好。”
千野没有继续赖下去。
在大致看了安语的情况后,他接着待也没有多大意义。
目前村子正在引来灾难,那些害人命的邪祟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冲破村子,把这个地方给死死围住。
现在只是开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只有等到剧本世界的高潮部分结束之后,他和安语才有可能从这个世界离开。
转过身子,千野打算去找刘秦山说说话,解解自己心里最后的疑惑......
期间他瞥了仍旧麻木坐在门边的老太太,但最后一句话也没说的还是迈步准备离去。
“千野。”
后方的安语叫住了他。
没等千野回头。
那句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但却不想听的话却传入了耳朵里。
“我喜欢你......”
少女的表白萦绕耳旁。
千野站在门边。
村口的风顺着半山,掠过石井朝他吹来,掀起了额前几根黑发......
眼前村民们该搭帐篷的搭帐篷,该聊天的聊天,该哄孩子的哄孩子,没人去在意他所站的这个地方。
人设本就是没出息的孩子......
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把注意目光特意放他身上。
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罢了......
莫名的,千野脑海里蹦出了那么一句话。
他没有转身答应下安语的表白,也没有直接拒绝对方的爱意,而是就这么站在门口,思索半晌才从嘴里挤出来四个字。
“好好休息。”
说完后。
千野没有回头去看安语,依旧往外走去,路面沙石被他踩在脚底,发出沙沙走动声。
院子旁被微风刮得枝叶微微摇动的梧桐树,渐渐的也停了下来,停在了人群的喧嚣中......
......
...
刘秦山没有去别处。
他就在屋子背后,坐在一块较为规则的石头上,嘴里含着烟杆,远远眺望村子的路口。
等到千野走到他身边时,他也只是轻轻拍了拍身旁另一块石头,示意千野坐下来。
“我知道你有事情,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趁着我这老身子骨还在,目前还能回答你的问题......”
刘秦山将烟杆从嘴里拿出,缓缓说道。
千野也没有客气意思,对方也很清楚他的性格,现在再装出一副恭敬模样,那也大可不必。
顺着刘秦山身旁坐下来,他顺着对方视线看向村口:
“我一直都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能一口咬定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而是从外面来的?”
对此。
刘秦山没有拐弯抹角,用力吸了一口烟后,便回答着千野的问题。
“见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村子里的人我都熟悉,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一清二楚,突然间有了那么一点不同,我能察觉不到是什么吗?”
“那也就是说,你曾经也就见过其它外来者的对吧?”
千野继续追问道。
刘秦山点了点头。
浑浊眼球微微向左上方移动了一些,开始回忆起曾经过往的事情。
“见过,他们和你差不多,都是仗着手里拿捏了一点本事,就不守规矩的到处乱窜,除了好运气被我救下的那些外,其它人太过作死,最后死在了村子外边......”
刘秦山的回答无疑正中了千野之前的猜想。
这个剧本果然是有延续性的。
他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村子里的人,也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管在这次事件后,村子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能够好好的保留下来,还是说会成为一片废墟,变成一个没有人住的死村,该被拉入这里的受害者,还是会来。
刘秦山就是这个村子的守护者。
活了两百年,送走了好几代的人,他能见过曾经的受害者,倒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并且。
这里面还存在着一个巨大的bug......
那就是关于受害者的名字问题。
在恐怖世界中,拥有剧情的世界都会存在这么一个现象。
不管原故事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最后都会被到来的受害者名字给替换掉,造成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姓氏不同这种奇怪事。
而普通的npc记忆都会被更改,强行接受这不太合理的事,让剧情继续下去......
但依刘老头这种道行。
除了知道自己不是本土人这件事情外,还能一眼看穿自己拥有的怪诞能力,千野不觉得他的记忆也一定会被混淆。
“那你有见过,一个叫做江良的人吗?”
千野问出了之前自己联想到的事。
“没有。”
只不过,刘秦山的回答却让他感到些许意外。
老头子只是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曾经有见过这号人物。
疑惑点又瞬间从千野心底爬出。
毕竟江良的手段和刘秦山太过相像,不管是白色粉末,还是说对付怪诞的方式,都简直如同出自同一道法......
如果说江良真没来过这里,那两者又怎么会像到这个地步?
如果说来过。
那为什么到了现在,刘秦山还会选择隐瞒?
难不成......
千野意识到了什么事,抬起头来看向老头,不过正准备接着问的时候,刘秦山却说话打断了他。
“你不用去求证是否真实,我没有任何骗你的必要。”
“我和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的生死其实也与我没有太多关系,我想要的,只是保住这个村子而已。”
刘秦山说道。
把千野的话给堵回了肚子。
“你该不会,过来问我这个,就是想知道关于这个人的事吧?”
他侧头看向千野。
“倒不是,只是想起来有这么个问题没搞懂,心里有个疙瘩,所以想着问问而已。”
千野如实回答道。
事实上江良与他也没有太多关系。
之所以会问这个,也是他觉得江良手段独特,想搞明白这种手段是不是出自刘秦山,假如不是,那手段是不是出自其他人。
比如会不会是现实中的人......
还有另一个,他现在都还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行吧,那不说这个。”
刘老头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随意提了下就代过去。
他咂了咂嘴,朝千野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妹妹......哦不,应该说是那个小姑娘,她的问题,你考虑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