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的梨梨,生得如此罕见的美貌,本该嫁入最顶级的人家,嫁给最优秀的男子,享受最令人艳羡的富贵,怎么就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呢?他每每想到,就遗憾不已,揪心不已,然而一切已成定局,梨梨也好,侯府也好,再吵再闹再扩大事态,只会令梨梨和侯府更难堪,更遭人耻笑。他累了,女儿也累了,实在没有余力再争取什么和改变什么。眼下,唯有尽快结束这场灾难,低调行事,再不起波澜,才会令京城百姓忘记女儿的闹剧。夏梨梨的眼睛红了。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罢了罢了,嫁给谁真的都无所谓了,只要结束这一切就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闹了。“那就嫁给临风吧……”她缓缓的说着,为自己的最终命运流下了眼泪。她不爱临风。临风也没有什么前程了。但是,至少临风爱她,了解她,对她百依百顺,而且以临风家如今的地位,还在她家之下,娶了她后也绝对不敢欺负她。但凤若星就不一样了。凤若星对她没有感情,可能还对她曾经设计过他怀恨在心,加上凤家乃是作风彪悍的将门,地位又远在她家之上,她若是非要嫁给凤若星,也一定是表面风光,实则度日如年,更别提要去南疆受苦了。如此,为了日后的安定,她还是嫁给临风算了。“那就这么定了。”
夏沐泽点头,“为父明天就派人去凤府,取消你与凤若星的亲事,然后再接受姬家的提亲,待皇上的婚事过后,就办了你的婚事,不必等到二月了。”
他顿了顿:“还有,婚事就办得简单些,低调些,只请些要好的亲友,凑个几十桌就成了,你觉得如何?”
他生了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儿,当然想把婚事办得风光隆重,然而,高调的婚礼只会遭来世人的目光,引来更多的嘲笑与流言,还是“悄悄”的办了比较好。夏梨梨点头:“嗯,女儿悉听父亲的安排,至于聘礼,父亲也莫要要求太多,场面过得去就好。”
她从小就遭尽了别人的妒忌和造谣,女的因为她太美太傲,男的则因为得不到她的好脸色。这次,短短的半个月里,她先是迅速与凤若星结亲,又迅速与凤若星退亲,又迅速与姬临风结亲,还不知会遭来多少幸灾乐祸和肆意诋毁,她只要想到这些,就想闷不吭声的在深夜里把婚事办了,没有人看得到。夏沐泽爱怜的看着她:“你也莫要再多想了,好好养身,准备嫁人生子罢。”
夏梨梨点头。这一夜的桃李侯府,静悄悄的,沉默得就像新年永远不会到来。次日,夏沐泽果然派人去凤府,以夏梨梨病重、需要静养为由,将这门亲事给退了。凤惊华其实是想再让夏沐泽再头疼和后悔一阵子的,但她不会因为这点小心思就与夏沐泽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计较,爽快的接受了。双方“愉快”的谈成了这门亲事,也“愉快”的取消了这门亲事。而在这天午时,姬临风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拖着一身的伤和一车的聘礼,亲自上门求亲。夏沐泽形式主义的找大师算了算,以“大师说姬公子是小女的福星,小女若是嫁给姬公子,定能身体康复,一生无忧”这个勉强可以顺着台阶下的理由,立刻答应了。而后姬临风欣喜若狂,回去的时候一路放鞭炮,甚至在大街上抛洒碎银,庆祝终于娶得美人归,还生怕全天下不知道似的。同时,夏梨梨的婚变又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坊间都说,夏梨梨的婚事之复杂变化,大概只有凤大小姐可以比的,果然啊,太美或太强的女人,总会生出许多故事,足以成书。姬临风走过的那条路,行人们一边热烈的议论着这门复杂的亲事,一边疯狂的去捡姬临风抛洒的碎银。整条街道因此堵塞,混乱不堪。“外头这是做什么?”
一辆马车里,一名年轻的男子探出头来,惊奇的打量着外头的情形,问轿边的随从。他去城外的军营练兵一个多月,现在才回来,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那么多香艳的奇闻。这名随从却是时不时要进城办事,所以知道城里发生的这些大事儿,当即道:“王爷,夏家小姐前阵子被凤元帅调戏并与凤元帅订下了亲事,哪料今天,夏家小姐就与凤元帅退了亲,并与姬临风结了亲事,姬临风这是高兴过头,在街上洒钱呢。”
“此事当真?”
马车里的雾公子大吃一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与我听听。”
这会儿前头堵得厉害,马车行得极慢,随从有的是时间慢慢道来。于是,这名随从就绘声绘色的向王爷传达了他所听到的夏梨梨的婚变故事。绝色大美人的香艳奇闻,谁不爱听,谁不爱传啊?随从说得口沫横飞,津津有味,生怕说得不够精彩,不够生动。雾公子听得脸色越来越惊异,越来越难以置信。待随从终于把这个可以自行添加很多丰富的想象、精彩的细节、细腻的情感的美人传闻给讲完后,街道上的碎银已经被捡得连渣都不剩,道路也可以畅行了。马车的速度加快了,驶到一个路口。“慢着!”
雾公子突然叫起来,“掉头往右走,去凤府。”
随从道:“王爷,天快暗了,国公爷还等您回家吃晚饭呢。”
自从狩王归隐后,皇上就封王爷为禁军统领。王爷为了尽快熟悉军务,一直呆在军营里,国公爷已经许久没见到王爷,想念得紧,吩咐王爷务必今日回家吃顿晚饭。而凤府离王府颇远,现在若是拐去凤府,回到王府里天一定都黑了。“无妨。”
雾公子坚持,“先去凤府。”
他要去问问惊华与若星,夏梨梨与凤若星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多时辰后,他终于从凤惊华和凤若星的嘴里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并拒绝了两人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的好意,坐上马车回府。从离开凤府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没有平静过,满脑子想的都是夏梨梨的事情。连家宴都尝不出是什么味道。晚上也没能睡着。他的心里,始终有一种心疼:夏梨梨这样的美人,乃是苍天赐予人间的恩惠和礼物,怎么可以就这样沦成世人的笑柄?又怎么可以嫁给姬临风那样的男人?这、这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太对不起上天的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