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大营东侧,场中三道人影忽上忽下,倏分倏合,打得好不激烈,其中文泰来每逢出拳,必有喝声相随,每逢出掌隐有风雷相伴,端的势道惊人,而骆冰手持一对鸳鸯刀,招式时而大开大合,势若雷霆,时而阴柔诡谲,宛若连绵雨露,将鸳鸯刀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这二人虽已是貌合神离,到底夫妻多年,动手时默契仍在,出招配合得当,恰到好处,平添几分威力。不过玉真子也非泛泛之辈,尤其一手神行百变已是登峰造极,圆转如意,兼之其功力深厚,身兼数门武功,信手拈来便是绝学,对付两个小辈可谓轻松写意,从容不迫。此人早年出家,因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深得师父喜爱,得到铁剑门全部真传,后来离开铁剑门又学过许多旁门功夫,武功非但没有退步,反而兼容并蓄变得更强,时至今日,就连木桑道人也要忌他三分,又怎是骆冰、文泰来两个小辈对付得了的。“呵呵,这便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鸳鸯刀吧,原来长这模样,只可惜贫道不太合用。”
玉真子轻描淡写化解掉二人的攻击,盯着骆冰手上的鸳鸯刀笑眯眯说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用来修补贫道这把残剑倒是绰绰有余。”
说着他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柄黑漆漆的铁剑,说是铁剑,其实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瞧不出什么材质做的,只是其通体散发着股摄人的魔力,多看几眼便叫人心生寒意。骆冰神情有点凝重,文泰来也感觉到了不妙,压低声音说道,“冰儿,这贼道人非你我能够应付,我拖住他你快走,这里的事不要管了,如果我没能活着出去,你就……另找个人嫁了吧。”
“四哥……”骆冰心头一震,曾几何时,每当夫妻二人遇到危险,文泰来总会挡在她面前说出同样的话,而她也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如果世上还有另外一个文泰来,我肯定会去找,否则你休想舍下我”。而今同样的情景,同样的话,她只觉愧疚难当,心头一热,咬牙道,“四哥,冰儿早已不是从前的冰儿,我们分开后冰儿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甚至……唉,总之冰儿不值得你这样,还是你先走吧,冰儿拼上这条命也会拖住他,权作报答昔日之恩情。”
文泰来听得前半句,恍若晴天霹雳,脑袋里嗡嗡嗡响个不停,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呵呵呵,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思你推我让,真视贫道如无物么?”
玉真子嘲弄的说了一句,将拂尘往腰上一别,双手握住铁剑,一时间,袖袍鼓荡,须发皆张,浑厚的真气疯狂涌入铁剑中,嘴里桀桀笑道,“自得到此物以来,贫道甚少以之示人,今日还是第二次动用,小辈,你们应该感到幸运。”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吃力之感,而铁剑上也泛起了一层幽光,冷森森的,寒意逼人。骆冰见文泰来痴痴的站在那里面若死灰,心下一叹,顾不得与他多说,丹田震荡,全身功力悉数灌入鸳鸯刀内,碧绿刀身登时变得耀眼之极,而后双臂挥舞,大片大片的刀气倾泻而出,刮起阵阵阴风,声势骇人之极。也难怪,她多番与慕容复欢好,除了那令她神魂颤栗的美妙滋味外,也没少享受双修之术所带来的好处,多次洗筋伐髓,功力增长,时至今日已非等闲一流高手可比,再有鸳鸯刀加持,全力出手之下,寻常超一流高手也不敢轻攫其锋。玉真子见此情形便被骇了一大跳,如果说先前他动用铁剑还有种“杀鸡焉用牛刀”之感,此刻却再也生不出半点小觑之心了,当即再提三分功力,举起铁剑毫无花哨的一剑劈出,动作看上去颇有些吃力,声势也不咋地,可随着他铁剑落下,一条黑线急剧拉长,所过之处,刀气劲力、飞沙走石整齐的分成了两半。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弹指之间,骆冰见自己全力一击竟不能阻挡对方片刻,一时不由惊得呆住了。眼看就要毙命于此,却在这时,一条黑影掠过,直将二人一卷,再一纵,轻飘飘落到数丈之外,黑色剑光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嗯?什么人?”
玉真子一惊,怒声喝道。柳生花绮随手将失了魂的文泰来扔到地上,扫了骆冰一眼,除了有些狼狈之外,倒没受什么伤,幽冷的目光瞥向玉真子,“你又是什么人?”
骆冰回过神来,当看到柳生花绮时,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人是慕容复的贴身侍从,连她都来了,慕容复肯定就在附近。玉真子短时间内急剧消耗内力,此时正值新力未生之际,倒也没敢太过嚣张,不着痕迹的将铁剑往身后一藏,扬声道,“贫道玉真子,得王爷赏识,于他帐下效力,观阁下身法并不像中原流派,金蛇营、天地会中似乎也没有你这么号人物,阁下可否报上名号?”
柳生花绮没有答话,只是朝骆冰问道,“其他人呢?”
骆冰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刚刚隐伏下来,这个贼道人就出来了。”
“那火油……”柳生花绮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间虚空中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爆鸣声,几人均是一愣,下意识的仰头望去,但见一道金红流光激射而至,紧接着铮的一声清鸣,红光坠地,登时一股巨力爆发开来,直震得地面塌陷大片。待烟尘散去,一把造型精美高贵的长剑插在那里,通体光芒流转,剑气激荡,仿佛正酝酿着什么。“这是……”柳生花绮眉头微挑,此剑她虽是第一次见,但仅凭剑柄和剑穗也不难认出,正是慕容复的贴身佩剑,赤霄!难道自家主人亲自动手了?“又……又是……何方高人到此?”
玉真子已惊得舌.头都打结了,来人功力之深,几可说平生仅见!柳生花绮也很疑惑,明明派了她来帮忙,可她前脚刚到,慕容复的剑后脚就跟来了?什么意思?玉真子四处张望了几眼,没看到任何陌生人影,目光猛地一转,落到赤霄剑上,以他浸淫此道多年的眼力来看,这绝不是一柄普通的剑,甚至也绝非骆冰的鸳鸯刀以及他手中的神秘铁剑可比,一时间不由眼热起来。柳生花绮目光闪动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微变,嘴上说了句“快走”,连忙抓住骆冰的胳膊飞身后退。“可……可……”骆冰有些迟疑,回头望了一眼,黑暗中已瞧不清文泰来的身影。玉真子没有理会离开的二人,盯着赤霄剑的目光愈发火热,一步一步靠了过去。当然,别看他满脸贪心,实则已暗暗打起十二分戒备,同时嘴里大声叫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不敢现身?莫不是怕了贫道?还是只想送把好剑给贫道使用?”
“阁下再不现身,贫道可就不客气了!”
玉真子说着,一手暗运真气聚于掌心,另一手则探向了赤霄剑剑柄,在他想来,如果有人要偷袭他一定会在他取剑之时动手,他只要挡住第一波攻击,随后神剑到手,不管躲在暗处的是什么人,定叫对方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直到他手掌握住长剑剑柄,想象中的偷袭竟没有到来,一点动静没有。“怎么回事?”
就在玉真子愕然之际,异变再起,但听噗的一响,一条火蛇……不,应该说是一条火龙自剑身上钻出,瞬息间从他手臂席卷至胸口,继而全身,只一瞬间的工夫,已成了个火人。“啊……”玉真子疼得嗷嗷大叫,再也顾不得什么神剑不神剑,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拍打身上的火焰,但那火焰竟如跗骨之蛆一般,无法扑灭,他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还是无法摆脱,最后运起真气,意欲将火焰逼离,却惊骇的发现,真气非但无用,反而令火焰有种往体内钻的趋势,一时间,当真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忽觉背后有股凉意,他怔了怔,猛的想起那柄神秘的铁剑,急忙将其拿到手中,内力毫不吝惜的往铁剑上灌,终于,一层幽光泛起,缓缓覆盖到他身体上,火焰一点一点褪去。“好宝贝,你又救了我一次……”玉真子有气无力的说了句,但回头一望却傻眼了,整个营地已烧起滔天大火……与此同时,吴三桂大营外,袁承志面露大喜之色,鼓荡真气喊道,“他们得手了,众兄弟,随我杀出去,诛贼寇,灭汉奸!”
“诛贼寇,灭汉奸,杀啊!”
十数万人一齐喊了出来,声音直达九霄,震彻天地。……山峰上,慕容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叫好戏嘛,就是要势均力敌,打起来才有意思。”
李沅芷不屑的撇撇嘴,“那你觉得谁会赢?”
慕容复沉吟了下,“照我估计,金蛇营人数占据着优势,虽然质量没法跟吴三桂比,至少占了天时地利,应该勉强能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