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慕容复忽的展颜一笑,坦然承认下来,“不错,那玉真子死后,的确留下一柄通体漆黑的铁剑,我顺手收了起来。”
木桑道人面色一喜,“不知小友可否取出来让老道一观?”
慕容复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可以。”
木桑道人为之一噎,随即讪讪道,“慕容小友,那铁剑乃本门开山祖师的贴身佩剑,对本门弟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而今小友替本门寻回此剑,实是天高地厚之恩,老道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往后定有重谢。”
慕容复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呵呵笑道,“道长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把剑交给贵门,道长的重谢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用给我。”
木桑道人不禁面色微沉,“这么说小友是打算枉顾江湖道义将鄙门传承之物据为己有了?”
要说翻脸,慕容复自问还从来没有输过谁,当即也是神情一冷,“哼,贵门开山祖师都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谁能证明那铁剑就是他的贴身佩剑?即便是,谁又能证明他不是从别人手里得来的?况且纵观整个江湖,神兵宝物莫不是有缘者据之,而今铁剑落入我手,自是跟我有缘,何来的‘枉顾江湖道义’一说?”
按照江湖道义,意外捡到或得到他人门派宝物,的确应该归还,但说是这么说,真正这么做的却没几个,大多时候不主动去抢已经算是仁义了,真要捡到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拿去物归原主。木桑道人被连声质问了几句,顿时哑口无言,讲道理讲不通,打又打不过,沉默片刻,他长长叹了口气,涩声道,“观小友身上宝气浓郁,想来不会稀罕一柄破铜烂铁,有什么条件请直说吧,只要肯归还铁剑,老道什么都可以答应。”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慕容复腰间的赤霄剑,以他老辣的眼光自不难看出那是一柄极其不俗的神兵,甚至连袁承志的金蛇剑也略有不如,又怎会在意区区一柄铁剑,这人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潜入吴营杀掉玉真子,想来也是得知此剑对铁剑门有重大意义后才故意为之,目的便是待价而沽,从他这里获取某种好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此前他跟他提过的梦灵大法……木桑道人自觉算透了慕容复的心思,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慕容复却摇摇头,“道长有所不知,我本就是爱剑之人,遇到好剑名剑便想收而藏之,那铁剑虽然外表残破,却颇有几分神秘之处, 我打算留在手中研究一二,不管道长许下多大好处,也不会轻易让出的。”
“什么……”木桑道人陡然一惊,目光紧紧盯着慕容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慕容复目光一闪,“看样子那铁剑并不像道长说得那么简单,只是普通的象征之物。”
木桑道人脸上的异样瞬间隐去,含糊其辞的说道,“事关本门辛秘,贫道不便多说,不过贫道可以保证,那铁剑本身并无什么秘密,顶多就是威力比寻常兵刃强上一些,但使用起来后患颇多,公子手中不缺神兵,武功又登峰造极,世间已无敌手,何必去沾一柄邪恶之剑,无端埋下后患。”
“邪恶之剑?”
慕容复听得最后一句,不禁神色微动,“看样子道长所知不少嘛。”
木桑道人不置可否,“贫道虽没有亲手接触过此剑,但上次玉真子持剑前来寻仇之时,也曾全力与之交手过一番,自是略知一二的。”
慕容复听完沉吟不语,也不说信还是不信。木桑道人犹豫了下继续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贫道知道公子对那梦灵大法颇有兴趣,若公子肯归还铁剑,贫道可将秘籍誊抄一份给你。”
“哼,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慕容复心中腹诽,却也懒得去打他的脸了,念头转动,暗暗思量起来。要说他对梦灵大法不动心自然是假的,姑且不论此心法是否真像玉真子所说那样神奇,至少对他完善摄心术有一定借鉴作用,起初他之所以盯上玉真子,主要也是为了拿到铁剑,好以此为筹码跟木桑道人交换心法,只是后来亲眼见识到铁剑的神秘与不凡,又让他改变了主意。关于铁剑,他回来的路上已经研究过多次,除了将内力灌入铁剑中可以斩出先天剑气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而且正如这老头所言,使用铁剑后患极大,此剑在吸取内力之时,会连带人的精气神一并吸走,若以精血喂食,威力还会有所增加,怎么看都不是什么祥和之物。不过此剑所斩出的先天剑气威力不俗,即便是绝顶高手也不敢硬撼,另外他虽然还没有实验过,但从玉真子的情况来看,斩出先天剑气并不需要持剑者有多么高深的功力,甚至也不需要如何精通剑道,换句话说,随便把剑交给一个二三流的练家子,立刻就能凭空多出一个绝顶战力。慕容家高手虽多,真正称得上绝顶的却寥寥可数,若利用得当,这铁剑定能发挥不小的臂助,梦灵大法与之相比无疑要逊色许多,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识过所谓的梦灵大法,也不确定其是否真的可以完善摄心术。退一步说,即便可以完善摄心术,对他的吸引力也不见得有多大,当初捣鼓摄心术只是信手为之,真要论及控制人的手段,他并不缺。当然,无论泡妞还是招揽人才,永远以攻心为上,旁门左道始终落了下乘。木桑道人见慕容复神情变幻,尽管心里着急,却耐着性子没有出声打扰,在一旁静静等待着。过得一会儿,慕容复长长吐了口气,微笑道,“说实话,道长的提议我的确有几分动心,但那铁剑并非凡物,我也颇有些难以割舍,这样吧,道长容我考虑考虑。”
虽说心里有了决定,他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万一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呢?木桑道人顿时傻眼,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半晌才问了句,“不知慕容公子要考虑多久?”
慕容复嘿嘿一笑,“这个嘛……我一时半会儿没个准数,短则一两月,长则半年吧,道长不必心急,你就当那剑仍在令师弟手中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木桑道人真想照这人面门给他一拳,但念及双方差距太大,最终还是生生忍住了,语气生硬的说道,“承蒙公子宽慰,多谢。”
“客气客气。”
“哼,那此事便依公子所言,希望到时不要叫贫道失望,告辞。”
木桑道人一语说完,立刻转身匆匆离开小院,他真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跟这人拼命。“道长好走,不送了。”
慕容复目送木桑道人离开,脸上笑容逐渐敛去,手腕一翻,一柄漆黑如墨的铁剑出现在手中,眯着眼睛打量起来,“邪恶之剑……”转眼两天时间过去,金蛇营击退吴三桂主力的消息已经传了开来,甚至以讹传讹之下,还被描述成不同的版本流出,金蛇营风头一时无两,以致大军尚未归来,山中已在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大肆庆祝,原本因为大军离山而变得有些冷清的兰陵山一下热闹起来。相比之下慕容复住处就清净多了,木桑道人离开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好似真的在等慕容复考虑,而这两天慕容复也一直呆在自己住处,除了日常修炼、以及定时给周绮输送真元保命之外,其他时间要么与李沅芷斗斗嘴,要么调戏一下沐剑屏这个小妮子,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惬意。这日天气放晴,慕容复悠闲的坐在院中烤着太阳,不远处几株盛开的茶花在暖风中轻轻摇曳,清香四溢,沁人心脾,突然,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飘了进来。慕容复眉头微皱,意念一放,下一刻不禁面色大变,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院门之外,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歪歪斜斜、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激射而至,砰的一声撞进他怀里。慕容复没有激发护体真气,反倒伸手一揽,将黑影稳稳接住,上下打量一眼,皱眉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来人正是柳生花绮,但见她黑衣蒙面,身上血迹斑斑,眼中神光黯淡,气息萎靡之极。慕容复探手取下她的面纱,精致的面颊白得不剩一丝血色,眉心隐约有股黑气盘踞。这黑气不是他物,而是将死之人所散发出来的一种死气。柳生花绮张了张嘴,似乎竭力想说什么。慕容复见状急忙阻止,“什么都别说,这口气你给我撑住了!”
说完抱起柳生花绮迅速回到屋中,将其放到床上,摆了个盘膝的姿势,而他自己则坐到柳生花绮背后,并起双指,浩瀚的功力运抵指尖,一指点到柳生花绮背心上。就在这时,异变突起,柳生花绮身形剧颤,一道黑芒透体而出,直奔慕容复眉心射去。这一变故可谓大大出人意料,二人距离如此之近,黑芒速度更快得离谱,几乎出现的同时便已到得慕容复眉心前寸许。慕容复心底凉气直冒,下意识的偏头闪躲,与此同时极力催发护体真气,噗嗤一声轻响,护体真气刚刚聚起就被洞穿而过,好在倒也给他争取了须臾间隙,硬生生将要害避了开去,即便如此,黑芒掠过时还是带起了一串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