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夕垂下眼眸,试着想了一下景翊孤独终老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她很不喜欢那样。景翊给她描绘过他们老了以后的生活,儿孙成群,环绕膝下,打打闹闹。过年的时候,一个个穿着小团子,跪在他们面前,给他们拜年,他们就给小团子们发红包。有一个特别调皮的,排队拜两次,想得两个红包,被他识破了,她却不在意,仍是多给了一个,然后其他小团子也闹着要再拜,再领红包,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虽然是景翊在编故事,可是她听着,心里都是欢喜的,真心的期盼着有这么一天。可是景翊现在说,她死了,他就一个人过,孤独终老,想到他孤零零一人,她就难受得连呼吸都不能,嘴唇一下一下地抿着,眼中聚满了泪水。景翊没听到她的声音,低头看去,发现她难过的眼眶都红了,心中一跳,以为她还在介意刚刚他随口说再娶的话,伤心得哭了,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本来想哄她,但是又觉得还没教训好她,不能就这么失了威势,不然以后她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安全,那到时,他可真就是早生华发了!“我不娶!你要是死了,我也给自己一枪子,追下面去抽你!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口气仍旧有些恶劣。苏九夕抬眸,眼泪已经落下来了,悲戚地说:“我以后,都不会这么鲁莽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决不让自己受一丁点的伤。也不摆脱睚眦和毕方了,到哪儿都带着他们。你别说会孤独终老的话,好不好?我不要你孤零零的。”
景翊一怔,傻了一样,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哭得伤心难过。苏九夕是个很冷清的人,她极少笑,更少哭,像这样情绪大恸,简直是个奇迹。更别说,她哭的原因,是他刚刚说自己孤独终老。他看她哭成那样,心里再多的气,也消散了,再想教训她也觉得算了,没必要了。老婆不听话怎么办?慢慢教呗!老婆爱闯祸怎么办?后面跟着收拾呗!老婆做错事了怎么办?无脑原谅呗!不然还能怎么样?当初娶她,就是发了誓要往死里宠,虽然她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他真的很生气,气得快要爆炸了,但仍旧不舍得她掉一滴眼泪。苏九夕的眼泪是真的厉害,景翊原本是打算这次一定要狠狠惩罚她,至少不理她一阵子,让她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可现在,他已经没脾气了,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嗯?脸上还有伤呢,这样哭,发炎了怎么办?乖宝,心肝儿,好了,别哭,我的错,我不好!都怪我自己先去招惹的龙安,还什么都不跟你说,最近又整天忙忙忙,忽略了你,让你心神不安,所以才去接近龙安的人,对不对?”
“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我还敢骂你,生你的气!我怎么就这么混蛋呢?老婆,别哭,你打我!嗯?打到你解气为止。”
景翊心肝儿宝贝乱叫,曾经给苏九夕取的昵称,一个个往外蹦。苏九夕摇头,说:“不,景翊,是我的错,我做事太不计后果了,没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我……”景翊小口小口啄吻她的脸:“对,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是真生气。你可是景一、景二、景三、景四、景五的妈妈,景白日做梦的奶奶啊。”
苏九夕仰头,有些可怜兮兮地问他:“谁是景一、景二、景三、景四、景五?”
“咱俩的儿子们啊。”
“那……景白日做梦又是谁?”
“咱孙子啰。”
“噗——”苏九夕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冒了个鼻涕泡,她一边笑一边吸鼻子。景翊看她终于笑了,自己也松了口气,抽了张面纸,一边给她擦鼻涕,一边说:“笑什么笑,不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我几时取了?”
景翊说:“在港岛的时候,我问你咱们孙子叫什么名字,你说景白日做梦。”
“才不是,才没有。”
苏九夕笑着说。景翊说:“早知道当初就录下来,现在放给你听,你就没得抵赖了。”
他捧着苏九夕的脸,仔细地看,皱眉,说:“不行,脸上的伤还得重新上药,不然发炎就坏了。”
不等苏九夕说什么,景翊掀被下床,去拿医药箱了。苏九夕等景翊仔细给她的脸上完药,举起左臂,说:“这个,你也帮我处理一下,我不敢让人碰。”
景翊一愣,看向她的手,问:“手臂也弄伤了?骨折?”
苏九夕穿的是长袖的睡衣,真丝的衣袖遮盖了她的伤口。她一直捂着,不让任何人发现,景翊离开之前让毕方给她找的医生帮她治疗脸上的伤时,她也没将伤口露出来。苏九夕说:“不是骨折,你小心一点,我觉得可能发炎了。”
景翊一听,心沉了一下,撸袖子的时候,就跟捏一根头发丝一样小心翼翼。他撸起苏九夕的衣袖,脸色更沉了,苏九夕的左臂上,有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伤口青黑色,有一点液体附着在伤口上。“这是怎么回事?”
景翊一看她受伤,整个人就有点狂躁,刚刚才好转一点的心情,又立刻晴转阴了。苏九夕说:“我自己割的,里面藏了芯片,你帮我把它夹出来。”
景翊的脸简直风雨欲来的架势,说话都阴阳怪气起来:“你对自己可真下得去手啊!”
苏九夕在这件事上,完全不敢触怒景翊,被他这么说,也是低眉顺眼的。她咬着唇,收回手臂说:“我自己来吧。”
景翊抓紧她的手臂,低喝:“别动!你来什么来!”
他在医药箱翻找了一下,找到双氧水和棉签,先给苏九夕清洗伤口,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炎,松了口气。他带着苏九夕下了床,两人席地而坐,景翊熟练地点燃酒精灯,将小刀子消毒,小心翼翼地割开有些结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