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拓急着出来,是想找他在建行工作的兄弟李建明请教点事儿。 俩人约在本市高端酒楼忆江南,这里中午客流不多,大厅里只有稀稀拉拉两三桌客人,聊天不会被干扰。 唐拓和李建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个全神贯注发呆,一个嘟嘟囔囔老大不情愿。 “唐拓,你干嘛呐?”
李建明随便点了几个菜,忍不住用筷子捅他手背,“哥们儿牺牲午睡时间陪你出来吃饭,就是为了看你这张拧成抹布的脸么?”
唐拓吃痛,这才抽回思绪:“啊,我给你看个东西啊。”
他把手机里何夜白发来的方案调出来,翻到第二页给李建明看:“我们单位也开始弄人力改革了,目前处在这一步,要是想进展到下一阶段,正常得多长时间?”
“噗!”
李建明刚进嘴茶水喷了一屏幕,“不是吧不是吧,你这是在跟我讨论工作?”
“卧槽你恶不恶心啊!”
唐拓啪的一下把手机扔在桌上,起身去洗手间了。 “我就问你至于吗???”
身后的李建明哇哇大叫。 唐拓洗完手回来的时候,李建明正拿着手机饶有兴致地看,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好奇的问:“唐拓,你跟哪儿弄的这份材料,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做的啊。”
唐拓并没回答,只是很得意的一挑眉:“不错吧?”
“是挺不错,”李建明飞快地翻到最后,在手机屏幕右上角一点,“转我,我研究研究。”
“做什么梦呢!”
唐拓飞快地抢回手机,“让你看看都是信任你了。”
李建明冲他撇嘴:“诶,这会儿不嫌弃上面有我口水了?”
“我……”唐拓又把手机扔下来,抖开服务员刚送过来湿毛巾卷把手擦净,然后盖住手机,一边擦一边骂他,“我警告你,你别逼我发疯啊!”
“我特么真服你,服服的。”
李建明叹为观止,见过有洁癖的,但没见过癖成这个鸟样的。 “我这着急呢,竟特么添乱,”唐拓丢掉毛巾,两根手指捏着把手机立起来冲向李建明,“我记得去年你说你们单位也在搞这个,我找你就是想让你给我传授点经验。”
“行吧,”李建明对他这前所未有的样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虽说不知道他这份热度能坚持多久,但并没打算给他泼凉水,“咱们唐公子要搞事业,当兄弟的得支持啊!”
“别废话,看!”
“拿近点啊,看不清。”
“……” 托父亲的福,唐拓的朋友圈质量都不错,除了家族做生意的富二代,也不乏公检法党政机关金融圈的公务员和铁饭碗,是一群在这种虽说不大但也是省会的城市里称得上是高质量的一撮人。 不过小圈子里在银行上班的只有唐拓和李建明,但人家李建明所在的单位是国有大行,不管是经营理念还是发展思路都是处于行业内引领地位的,而襄和银行只是个城市商业银行,前身就是个城市信用社。 而且虽说李建明所在的层面只是建设银行的省级分行,但规模上却是可以与襄和银行总行媲美的。 年初的时候,李建明凭借优秀的业务能力,一举击败几十个对手,成功晋升为计划财务部的初级管理。他的职务含金量,可要比唐拓这个副总的含金量高多了。 由于实力相差悬殊,两个人聊了一中午的结果并不太理想。李建明说,人力改革虽然看起来是由一个部门负责,却是涉及到全行的大事,从项目立项开始到落地,他们尚且用了三四年才完成,何谈你们? 且不说襄和银行这帮人具不具备这个水平,单就唐拓虽描述的目前的状况而言,他们连正式的立项都没有,又怎么能说第一步已经走完了呢? 唐拓气得想打人。 但他找不到理由。 他连人家李建明提出的许多概念都听不懂,哪还好意思跟人叫板。相比之下,反倒是觉得何夜白给他的材料更浅显易懂些。 浅显易懂。 难道那个何夜白也是为了照顾他的智商,才把方案往简单了写的?! 唐拓活活被气成了一只河豚。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自己有了更为清楚的认知,看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其实一直以来,他自卑又敏感,从不敢直面自己的问题,永远只会缩在自己的蜗牛壳中,摆烂装傻。久而久之,当初一起玩的兄弟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做出了不同成绩,只有他毫无长进,只是徒增了些许虚名。 仅此而已。 唐拓下午回去的时候,何夜白已经离开了。 据李大业说,趁他不在的时候,靳明辉已经找何夜白聊过了,当时他见许一鸣跟着,也进去旁听了一下。 他说何夜白这人挺好,真没给靳明辉抖什么“真料”,绕来绕去的,还从他那套出不少话。碰完面后,她就说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忙着回去完善方案去了。 唐拓很丧很丧的说:那个真料是给我量身定制的,何夜白没给靳明辉,是怕靳明辉觉得她水平低。 李大业没懂:啥意思啊哥? 唐拓苦笑摇头,随口又问了一句:你又打着谁的旗号招摇了? 他知道靳明辉平时都什么德行,见何夜白的时候不可能随着李大业的性子,他想进去就让他待着。 把他赶出来那都是最基本的操作。 果然李大业缩着脖子开始说实话了,他说他跟靳明辉说,李行长给他也安排了个职务,那就是牵头落地人。 唐拓都被他气笑了,问他什么是牵头落地人? 李大业说:就是负责跟进所有有关改革的信息,在项目前期,每天整理成材料汇报给李行长。项目后期的时候,就盯着具体的业务落地实施。 唐拓呵呵呵冷笑三声,说你可真是牛逼透了,这些事我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啥啥都没开始呢就敢这么玩。你就不怕李行长知道把你开了? 李大业并不认可他这话,他说李行长不可能知道,一是他敢笃定靳明辉不敢去问,二是如果每天有人主动想着汇报进度,李行长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拓心思一动,似乎他这个说法也有些道理。 别的不说,以向行长汇报进度的名义盯着靳明辉他们,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 唐拓冷眼看向李大业。 李大业立刻领会,赶紧说道:哥你放心,向行长汇报的人必须是你,我只负责到处搜集信息,就像今天这样。 唐拓的脸上这才有点人样:那你把今天他们聊的内容整理出来发我。 李大业立正:得令! 等会! 唐拓喊住他,指着办公桌上乐高拼成的发财树问,这什么玩意? 李大业嘿嘿一笑:罗姐送来的,庆贺你“乔迁”之喜。 唐拓一脸嫌弃:拿走拿走,我闻不了塑料味儿! 李大业过来抱起发财树闻了闻:这也没味儿啊? 但见唐拓又要发怒,紧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