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儿有点上头,唐拓的声音更上头。 那低沉克制的嗓音下仿佛压着惊涛骇浪,稍不留神就会席卷而来似的。 何夜白的心里就有点拉扯。 她突然意识到唐拓有点过分了解自己了。 她发誓自己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也确定自己将那一丝丝的流连隐藏的不着痕迹。 她甚至不觉得这丝流连与唐拓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她无非是觉得这家甲方让她如鱼得水,工作开展起来比较舒服而已。 于是她咧嘴一笑,想跟他说:是啊,我是舍不得,这么舒适的甲方爸爸,哪个乙方会谁舍得呀~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又一道声音响起:“何主管。”
何夜白一下就清醒了,她猛地回头,但见柯佩臻不知何时如鬼魅般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虽说这人确实在饭局的邀请之列,但是他刚才根本就没来。这会儿都接近尾声了,又跑来干嘛? 来了似乎也没跟别人打招呼,好像是直接就过来坐着了? 所以,这声“何主管”,是故意的? 其实整间屋子就只有何夜白没注意到柯佩臻的到来,刚才她一口闷了那杯白酒,紧接着又沉浸在情绪的拉扯当中,完全进入忘我境界。 柯佩臻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的到来让大家很是意外,不过在李行长热情的招呼下,他来到何夜白身边落座,一直听着她和唐拓俩人互敬完酒,才开口。 虽然柯佩臻的出现在何夜白眼中属于“唐突”了,但在其他人看来,柯工的这份“礼数”,实在是太给太给面子了。 何夜白看到他,顿时像只炸了毛的鹦鹉,全身细胞都警惕起来了。 唐拓就在她右手边上,她不敢回头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何主管”这个称呼,她此时特别希望他喝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啥也没听到,但—— 人家不但没聋,还能开口纠正:“叫何总监!人家早不是主管了,是x北大区销售总监!”
他不知道“主管”是宁滨银行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只当是销售总监之前的小职务。他这会儿喝的实在是不少,对此毫无疑问,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有所警觉。 柯佩臻挺意外的越过何夜白的头顶看了唐拓一眼,然后向何夜白求证:“他都知道了?”
何夜白当时就:#¥%@…&*…… 我刀呢? 我两米五的大刀呢?! 柯佩臻的视线只在何夜白脸上停留了一下就确认了答案,然后他继续越过那个已经炸了毛的脑瓜顶,和颜悦色的向唐拓解释:“以前相处的时候叫习惯了,别介意。”
何夜白差点儿把筷子掰断。 来找茬的,这货绝对是来找茬的。 可是,我哪儿得罪他了? 何夜白杵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压着声问他:“你想怎么地?”
柯佩臻一挑眉:“在这儿说?”
何夜白恨声咬牙:“出去说!”
俩人后面的对话很小声,唐拓把脖子伸过来都没听清,于是立马不乐意了:“臻哥,你什么意思?刚才怎么叫你你不来,饭吃一半你倒来了。来就来吧,来了谁都不理又是几个意思?”
柯佩臻对唐拓的一连串质问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没有你我都不会来的,没想到何,呵呵,何总监也在,毕竟老熟人,先说几句。”
唐拓压根儿就没信他这套鬼话,但这不重要,只要他别扯着何夜白不妨就行:“来来来,既然你是冲我来的,咱俩是不是得旋一个?”
Ps.旋,x北吹瓶的流行语。 柯佩臻面露难色:“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唐拓拍拍何夜白,示意她坐自己座位上,自己起身坐过来对柯佩臻道:“知道你酒量不好,但我今天必须得灌你,不然你老让你逮着我的乙方不放算怎么回事?”
只听“砰砰”两声,唐拓起开两瓶啤酒,一瓶放他面前,一瓶自己握在手里,一副你不喝就不给我面子的架势。 何夜白感动到无以复加,但是,这份维护也让她感到不安。 因为柯佩臻是个变态,之所以称之为变态,是因为变态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可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走了,她不想惹唐拓不高兴,于是只好死死盯着柯佩臻,心中祈祷他做个人,别乱说话。 柯佩臻的情绪明显不高,就算面对唐拓的时候尽量很和蔼,不过“和蔼”这种正常人才有的表情挂在变态脸上,却显得更加诡异。 起码在何夜白看来是这样。 事实证明,何夜白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只听柯佩臻说道:“没记错的话,你们认识才不到一个月,我和她……”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儿,然后想不起来似的看向何夜白,“到现在得三年了吧?”
这话里的挑衅可太明显了,唐拓砰的一下把啤酒瓶子撂在桌上:“臻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夜白赶紧拉住他胳膊劝道:“人和人的感情感情哪儿是以认识时间长短来衡量的啊,有的人就算认识一辈子,该相处不来不还是相处不来嘛!”
这话中听,唐总的火气刷刷往下掉:“那对劲儿。”
可显然柯佩臻今天就没想让他们好过,继续拱火:“但是相处的前提是以坦诚相待为基础的,对吧?”
没等对面的人有什么反应,只见他他主动倒了一杯酒,向他们二人举杯,“来,为坦诚相待干杯!”
说完,仰头喝光了。 似乎这人是个酒精过敏体质,一杯啤酒下去,他苍白的脸包括裸露出来的皮肤迅速蔓延出一层粉红的颜色,连握着杯子的手指关节都泛着红。 唐拓哪儿能示弱,吨的一口,干了。然后回头拿过何夜白的被杯子,又是吨的一口,干了。 柯佩臻似笑非笑的看了何夜白一眼,又把眼前的酒杯给满上了:“何总监,这酒让别人代喝,合适么?”
那一眼里的嘲讽和鄙夷犹如万箭穿心,让何夜白又羞又臊。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过两杯酒,也学着唐拓一口一个,干了。 这举动杀了唐拓一个措手不及,他盯着何夜白手里的空酒杯,感到心脏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她用了我的酒杯! 她用了我用过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