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份文件是首次公开呈现在会议上,但在此之前,部分行班子成员和关键部门负责人早已知晓其中内容。 就如不久前魏子屹同何夜白分析的那样,这份文件一定是在流转过程中,压在某个环节没有下行,如今眼看着压不住了,看到上头这次是来真的,这才不得不紧急开这个会。 这些猫腻,唐拓根本毫不知情,还是昨天听李大业电话里说的。 李大业也没比他早知道多久,昨天中午他一觉睡到自然醒,本是打算去宁滨找表姐王小汐蹭顿海鲜大餐,但人还没坐上高铁,就收到罗美思的消息,她很急的说明天有个“血要命”的会需要唐拓参加,但她联系不上本人,问李大业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李大业还以为唐拓故意不接罗美思的电话,就帮着打了两句圆场,问她什么会那么紧急。罗美思似乎不想跟李大业说,但是俩人分头联系唐拓未果之后,罗美思不得已告知了李大业。 说完之后千叮咛万嘱咐,事关高层机密,千万千万别把她给出卖了。 李大业连续给她发了三个毒誓稳定了她的心,这才开始加急联系唐拓。 联系不上唐拓的期间,他其实有想过问问何夜白知不知道他哥的行踪,但微信编辑了好几次,都没好意思发出去。毕竟人家远在长三角地区,怎么着也没有跟他哥在一块儿的可能吧。 结果傍晚唐拓回过来的电话就直接啪啪打他脸了,他哥竟然真的跟何夜白在一起,还说什么,什么什么自己刚睡醒,何夜白还在睡! 我滴妈!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什么闪电般的进度!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复杂到李大业差点就忘了正事儿。 在唐拓不耐烦的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李大业赶紧说正题。 他说哥,明早有个紧急重要的会,李行长点名让你参加,行里出大事儿了。 唐拓右眼眼皮随着“出大事”这三个字隐隐跳了下,他说:你好好说话,别一惊一乍的。 李大业:哥,你之前听过省里给咱下了一个取消劳务派遣文件吗? 唐拓想了想:好像昨天才听李建明说过让我多加注意,但行里并没有什么文件,李行长也没提过。 李大业:李行长不知道那不是太正常了?估计咱行高管里可能就他被蒙在鼓里!我听罗姐说那意思,他是周五晚上接到上面电话,问我们行相关落实工作进展如何了才知道的。罗姐说李行长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谁都不知道,马上给几个领导打了电话,打完才知道原来不少人都知道。后来电话打到董事长那里,董事长听说上面开始督办了,这才在周六上午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这个事儿。 唐拓冷哼:董事长怕不是跟上面通好气了,才绕过他把这个电话打到李行长这了吧? 李大业没懂:绕过董事长是啥意思? 唐拓说: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当,出了什么问题,日后要是问责,直接责任人都不是董事长,而是亲自接到督办电话的李行长。 李大业当时就惊呆了,他缓了好半天才想明白:怪不得李行长那么那么那么的生气,给罗姐都吓坏了。也难怪罗姐一个劲儿的说她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传信呢,哥,你回头真得谢谢她。 唐拓又是一声冷哼:得了吧,你信不信她知道的比李行长早?她害怕是因为担心李行长查到最后把她揪出来。告诉我也是受人之托,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当背锅侠。如果我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听到这件事,下意识的反应肯定跟事先知道的情况下不一样,而且正常情况下我肯定会提前准备好应对方案,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拉我下水,好让李行长误会我也是事先知情人。 李大业再一次震惊了,大约是得震惊五六个跟头的时间吧,他才缓过神来:难怪啊难怪啊!我刚才还在纳闷儿,说到底就是向你传达个会议通知,罗姐至于怕成这样吗?再说了,你俩都是李行长的人,这件事告诉你那不也是应该应份的么?! 李大业悟出一连串的前因后果后,弱弱的问道: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洞察世间万物了?这么隐晦的关系都被你给看穿了! 唐拓反问他:所以在你心里,我一直也是个啥也不是的大怨种来着,是不? 李大业瞬间激动起来,把对罗美思发的毒誓又跟他发了一遍:哥,你这是杀人诛心,但凡我要是对你有半分的不敬,就让我打光棍打到柯工那岁数! 唐拓:你要点脸吧。 李大业嘿嘿笑道:哥,我之前就知道你就不是那池中之物,但也确实没想到你竟然是那金麟,牛逼,看到你这么牛逼,小弟我与有荣焉啊! 唐拓懒得跟他废话,就想收线了,电话那边的李大业却又嗷嗷大叫起来:哥,哥,那你明早回不回来啊? 不想回。 回去是烂摊子和黑锅,在这儿是美人如玉。 怎么可能想回去。 但是架不住李大业说:你不回来,一切可都是李行长一个人扛啊,他要是扛不住了,那你、那咱们都完蛋了! 唐拓真想把手机摔了,自己完蛋事小,大不了不干了,但他不得不考虑何夜白。如果没有了他做支撑,她可不一定能在襄和继续搞事业了。 他不想以后都见不到何夜白。 事关重要,所以他必须得放下短暂的儿女情长。 …… 董事长秘书清点人数后,向董事长汇报会议可以开始了。但似乎董事长并没着急开始,而是低声向秘书询问着什么。 俩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向唐拓这边瞥来,带动许多人的眼神晃动,都仿似不经意的在两头流转。 李行长严肃端坐,一副低头认真研究材料的模样。 昨晚唐拓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俩人通了一通电话,李行长直白的说自己对这种事毫无经验,之前在国有大行的时候,他是主抓前台业务的主管行长,那些后台业务几乎没碰过。 他坦白说,上前线打仗他很行,从业二十来年从没靠玩弄手段上位,去哪里都是都是靠着实打实的战绩拼出来的。但是跟后台这群人斗真的是力不从心。来到襄和银行做这个行长,其实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来这儿几年学习后台业务也很辛苦,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搞的自己娘们儿唧唧的。 唐拓倒有些被他的自嘲,啊不,这个自我认知感动到。此时的李行长确实像个拿着绣花针的将军,缠在这些后院杂事里脱不开身,更别提出去开疆拓土大杀四方。 李行长接着说,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严加防范竟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唐拓听他说完这些,问:领导,是不是这件事必须得有个人站出来扛下? 李行长沉默半晌,说:是,他们都已经想好打法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这些派遣制员工的去留都算在人力资源改革的项目里。你也知道,人力资源改革是我发起的,你是我亲自选的牵头人。 唐拓说:好,我来扛。 李行长语气里明显的不忍:这件事对上头我是直接责任人,对内你只是我的排头兵……小唐啊,我知道这太欺负你了,可你先帮我扛一扛,我会尽快想出解决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