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夜白的鼻子蓦地一酸。 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被人至诚至切的对待了。 也不是。 就好像从没有如此过。 小的时候父母家人没有过,长大了身边的同学同事没有过,离开宁滨银行进入销售这一行之后,更没有过。 从小缺爱的环境,其实没有让她变得同样冷漠冷情,反而在她骨子里刻下了叛逆基因,越长大,她就喜欢跟这个世界对着干。 不是说这个世界容不下纯粹吗? 那我就活得非黑即白。 不是说从小被冷落被忽视吗? 那我就用加倍的热情去反击这个世界。 她想着总有一天,像大浪淘沙似的,总能淘到她想要的。 可是回顾自己的二十多年,与人的交往中真正发自内心待她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老家有两个高中同学,大学有一个同寝的室友,毕业后结识一个游戏好友,工作后就是安静和王小汐了。 朋友少的可怜,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又天南海北的总也见不到面。 从宁滨银行离开时,她还记得安静和王小汐问过她。 她们问:小白,你后不后悔自己那些真心和热情最终换来这么个惨淡收场? 你以前带培训、做招聘,手里带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得意的时候天天跟你套近乎的也得是以百位单位往上翻,可是你被停职这段时间他们中有几个关心你一句了? 通讯录里立马把你拉黑的得一串串吧? 安静说起话来更是刀刀见血,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挨个点名:说起来我跟小汐跟你处的时间还不如那个谁谁谁、某某某、XXX、@@@什么的吧?那你看现在除了我俩谁愿意陪你。 王小汐阻止住了安静的猛药疗法:小白,安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是怕你沉沦,故意这么说刺激你呢!他们势利眼,我俩不是,不管你什么样,我们都陪着你。你还不知道呢吧,安静昨天还因为你跟那个谁骂起来了…… 安静赶紧阻止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何夜白记得她当时心头酸的,真是无法言说的难受,听到安静竟然为了维护她去和别人骂架,眼泪就那么止不住的下来了。 王小汐赶紧哄她,安静却说:有时候撞了一次南墙就该回头的,总也走不通的路,难道你就没想过或许是真的走不通吗? 那时候何夜白只顾着哭,没顾上认真想想她这句话的意思,随着后来接二连三的又发生了一些事,到她决定离开银行,到跟着魏子屹去智凯咨询,她才慢慢的理解这句话,并真正地学会收起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换了另一副面孔重新开始。 后来到了襄和银行,她从唐拓的反应中看到自己改变得很成功,尤其是他生气时喊出来的诸如“白眼狼”一类的话,证明自己是真的做到了。 可即便是做到了,她也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因为虚伪的自己换来的是同样虚伪的对待,如此更加偏离了她原本的期望,以至于她的内心世界愈发的荒凉一片。 好在她遇到的甲方是唐拓。 从唐拓的身上,她看到了太多太多自己的影子。 其实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同更多,可就是那么一点两点的相同,恰好就是何夜白最最在乎的点。 所以她对他格外的关注,催眠自己把对他的帮助当做是人生游戏副本,这样她也不算违背了离开宁滨银行时的“誓言”。 如此麻痹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对唐拓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直到那个清晨她在古镇的石桥上看到他。 看到辗转一整夜从x北飞来找她的唐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外壳裂开了一个缝隙,但还不明确究竟是为何会如此。 但就是这样一个缝隙,随着后面两个人的接触不断扩大着,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唐拓产生了极端的渴望。 她渴望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真实。 何其所幸,她得到了。 何夜白搂住唐拓的脖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当着他的面哭,那一次她哭的时候他大发雷霆,而这一次他极尽温柔。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衬衫上,透过布料贴上他的皮肤,他却没有因此感到丝毫不适。因为他所有的情绪和注意力都被她的哭泣捉走了,他满心满眼的心疼,又满心满眼的高兴和满足。 这种双向的情感,总是美好又纯粹的。 唐拓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何夜白先回过神了,她不想弄脏他的衬衫坏了他的心情,忙乱的放开他去找纸巾。 趁她红肿的眼睛茫然四下张望的时候,唐拓手上轻轻一带,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拿过纸巾,像是哄小孩似的轻轻帮她擦拭:“要是难受就哭吧,我们下午都不要回去了。”
这句话倒是把何夜白从浓重的情绪中拉回现实,她接过纸巾把脸擦净,捱着鼻音说道:“明明是我来开导你,结果却被你弄哭了。你总是说我烦人,我看你才是最烦人!”
“好好好,是我烦人,是我不好。”
唐拓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脸,一叠声的向她道歉。 何夜白双手捧住他的脸不让他乱动,气鼓鼓的问:“干嘛刀子非要扎到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难道扎在你的身上我就不会难过了吗?难道就不能谁也不扎,让它成为保护我们的武器吗?”
“不扎,谁也不扎,怪我说话不过脑子。”
唐拓的脸被固定住不能动,就双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摩挲着,“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何夜白被他摩挲得后背发痒,只好放开他的脸双手向后背抓去。结果就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挺胸动作,差一点儿让唐拓血管喷张,闹出乱子。 何夜白还没来得及捉住他的手,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他紧紧握住,之后身体一个瞬间腾空,就被平移回了刚才坐的椅子上。 紧接着唐拓神色古怪的捡起碗筷直奔水池边上……开始洗碗。 唐拓龇牙咧嘴的抵抗着某处的冲动,好在凉凉的水流顺着手臂快速冷却着他的身体,也冷静着他燥热的心,终于在何夜白关切的走过来之前,一切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