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李行长和唐拓对视一眼,在瞬间交换了信息。 他们狙击成功了。 如果说要给靳明辉的所作所为定罪需要证据,那么连工的那番指证完全可以作为重要依据,再佐以当初的购销合同以及一系列的凭证,从而顺藤摸瓜,查找到相关实凿的证据。 而连工就不一样了。 他没收过靳明辉的钱,关于系统和云端的那些操作,也都是以靳明辉的名义做的。如今薪酬系统被种下木马病毒,即使连工嫌疑最大,可要是深究起来,却无从下手。 连柯佩臻都无从查找源头,遑论给他定责。 事实上,就目前的进展而言,系统能否还能继续使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问题的关键在于系统内的数据会否外泄,是否会给襄和银行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因此在李行长问到唐拓,这件事究竟如何推进下去的时候,是曲明的那句“解铃还需系铃人”给了他提示。 柯佩臻追查不到,曲明也束手无策,那就只有种下病毒的人才能知道。 因此如果木马病毒真的是连工通过云端传送过去的,那这些数据或者说解决的方法就一定掌握在他的手里。 可是相比靳明辉而言,连工这个人心机深沉,一旦知道事实上是唐拓一方处于被动状态,不但找不到解决方案并且没有确凿的证据给他定责的真相时,他一定会反过来拿捏他们。 所以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想办法让他能够主动“求和”。 于是唐拓向李行长建议,先“定责”,再解决问题。 这样就使得连工无暇去细想别的,完全被自己将受到怎样的处分牵动所有情绪。 何况有董事长和叶秋梅的态度在先,连工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崩溃,后面两个靠山离开,把他丢给李行长一个人,在他看来无异于把羊羔丢进狼窝。 在他这种常年受襄和银行“站队”氛围影响的人的概念里,唯一能想到的结果就是,李行长一定会排除异己,不遗余力的往死里搞他。 李行长要把他们交由纪检部门的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防线全面崩溃,彻底地乱了阵脚,主动说出了这番自曝的话。 他请求李行长,如果能把数据找回来,挽回损失,是否可以从轻处罚? 就这一句话,等于是变相承认了薪酬系统的病毒就是他一手操弄的。 李行长没表现出太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的意思,只是有些痛惜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说挽回,是不是晚了?”
闻言,连工脸上的迫切停滞: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这时,一旁沉默的柯佩臻突然开口道:“李行长,整件事我也有责任,请您给他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等到问题解决,责任我会跟他共同承担。”
李行长:“???”
孩子怕不是傻掉了,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这事儿跟你啥关系? 有人出手帮你解决连工,你搁这儿拦啥呢? 唐拓忍不住出声道:“臻哥,这些系统你当初都没有插手,又何必帮他人承担?”
柯佩臻摇摇头:“说到底是我管理不力,放任下属做出这样的事儿。领导,还希望您给他这个机会,把数据的损失挽回来。”
李行长无奈:“你想好了?你现在大好前途,如果背上处分,哪怕是行政处分,也会影响你日后的晋升。”
柯佩臻回答:“在这件事之前,我从没认为我有什么不足,我具备一切优秀的人具备的特质,我获得的提拔、得到的成就,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在连工这件事上,我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我没有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及时将他纠正过来,而是因为一些顾虑,放任他发展到今天的程度。所以,今天这样的结果,有我放任的原因。”
“顾虑?”
李行长重复了一遍。 他知道柯佩臻这个人也好几年了,虽然接触不多,但总能听到关于他的各种评价。好的坏的都有,褒贬不一,但他说的这两个字,几乎从没跟对他的评价挨过边。 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中就没讲过人情。 上次一起去上海,喊他吃饭他都不买面子,面对他的发小唐拓,也是怼起来毫不留情。 这样一个人,他竟然说因为顾虑,才放任事情发展。 李行长再次看向唐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习惯性的开始征求唐拓的意见。 唐拓叹了口气,压着声音说:“可能是主席吧。”
“哦——”李行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不么,柯佩臻同连工,在叶秋梅那里,也算是一脉相承的啊。 他也总算明白,柯佩臻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主动承担责任,是在为恩师叶秋梅赎罪。 这些年来,叶秋梅一面大力培养着柯佩臻,一面又割舍不下连工,甚至在明知他犯了错的时候,也总想着给他机会。因此每当出现问题的时候,她都选择让柯佩臻妥协,以至于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这是柯佩臻的顾虑,也是他被迫走向错误的缘由。 李行长无法否认叶秋梅的成功,可也无法苟同她对柯佩臻的做法,如此纯粹的一个人,愣是被世俗的人情玷污了去。 尽管怜惜,李行长还是选择尊重柯佩臻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解决问题。至于责任认定问题,等到你们结束再说吧。”
柯佩臻颔首致谢:“谢谢李行长。”
…… 柯佩臻带着连工回去科技部处理问题了,靳明辉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待最终处理结果。 李行长离开唐拓办公室之前,忍不住问他:“如果你是柯工,面对主席的要求,你会怎么做?”
唐拓不假思索:“原则面前,我不会妥协。”
李行长又问:“如果你是连工,你又会怎样?”
唐拓依旧没太迟疑:“我会珍惜领导的培养,努力成为柯工那样优秀的人,即便资质有限,到不了那样的高度,大不了换个方向重新努力。”
李大业对这番话产生了深深的共鸣,猛点头:“我也是!做人就要坚守底线,失去了底线,再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李行长:“……” 我怎么好像被两个小辈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