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好胃口。”
每每沈朝朝闲来无事,吃点儿东西的时候,总会有人过来打断。下意识收腹。沈朝朝未放下杯碟,微笑看向乔庸城。“沈小姐同阿黎关系真好,很少见到他对哪个女人这样好,你讲的话他都愿意听。”
“乔先生真爱说笑,看他走的时候怒气冲冲,一副要去挑事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自己很有主意的人啦。”
沈朝朝意有所指。乔将黎要做什么,哪里是她指使?再怎么样,也是乔将黎自己的主意。他们叔侄俩的暗中争斗,显然已经让乔庸城耿耿于怀。沈朝朝来时就瞥见乔庸城面色难看。要说自己远在几十里外都能叫乔庸城恨之入骨,膈应他饭都吃不下,沈朝朝真有这个能耐,她倒省心了。眼下乔庸城走来套话,显然没有直接在乔家动手的打算,那沈朝朝自然愿意跟他动动嘴皮子。反正不会吃亏。“阿黎主意再大,也是我的亲侄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乔庸城从经过的燕尾服服务生餐盘上拿下一杯鸡尾酒,啜饮一口,面上神色难辨,“其实我同沈小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沈小姐要是看一些人不顺眼,我今后让她不再出现沈小姐面前,免得惹人厌烦,何必搞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乔庸城隐晦点了一句,各退一步的意思。乔庸城现下是个富贵闲人,但他毕竟底蕴深厚,背后靠着乔家,即便他真的做错了事,乔家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沈朝朝固然不像他树大招风,随便下招都能打得他肉痛,但她根基尚浅,她的珠宝行,乔庸城只是随口说出几句话,就能令她举步维艰。到时候事情闹大,惹得沈家入场,不一定谁胜谁负!各退一步,在乔庸城看来已经是给她颜面。当初他错看了沈朝朝,以为这是只牙尖嘴利的病猫,使些手段就能收拾,眼下摊子越砸越烂,如果能让沈朝朝以为他怕了,再好不过。“乔先生快人快语,做生意自然是和气生财。不过乔将黎,我无能为力。”
要说乔将黎不是因为沈朝朝跟他离心,乔庸城自己都不信,但他明面上没说信或不信,轻描淡写道:“阿黎这个孩子,现在也学会对我撒谎了,但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再怎么样,也会顾及他的心情。”
“乔先生这样看重他,怎么还对他处处提防?”
沈朝朝一直觉得乔庸城是伪装良善的行家,他对乔将黎的好,即便是亲生父亲也做不到,事到如今,一切摊开来讲,他依旧是这种态度,不太像假的。乔庸城摇头失笑,轻声道:“讲句老套的话,我将他看作自己的儿子,手把手教他做人做事,他在外与人发生矛盾争执,我都要为他悬心。可孩子长大,总有叛逆的时候。”
沈朝朝了然。乔庸城将乔将黎视如己出,但他毕竟还有自己的亲生儿子。纵使他疼爱乔将黎,他又怎么能保证,现在的乔将黎对他毕恭毕敬,今后也会待他的儿子一如往昔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偌大的乔家。话毕。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以往的仇怨,仿佛都已释然。背过身去,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冷了下来。暗处。一道人影闪出。安敏低声道:“动手吗?”
乔庸城饮尽杯中残酒,放下酒杯,眼中杀机毕露。“做得干净点,我不希望听到消息,有人觉得她是来过我们乔家,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看似温声求和,要与沈朝朝冰释前嫌,不过为了让她卸下防备而已。乔庸城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半途而废。宴会散去。嘉平路一栋建筑轰然倒塌。经过的七八辆豪车不幸遇难。这个夜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彻夜难眠?入睡前,乔庸城饮下一杯温水。手机弹出一条信息。“拦路石已清扫干净,‘环卫工’归去。”
乔庸城悠然一笑,闭上眼睛,安然入睡。七日后。珠宝展览会照常开始。乔庸城以往对这种小活动不感兴趣,但想想沈朝朝临死前还在为此奔波,便觉得去看一看也无妨,权当做是为她吊唁一番。“这些天沈家毫无动静,看来仍在调查是谁动的手,不知道沈陵安还能忍多久?”
“外面风大,穿上外套再去吧。”
安敏为乔庸城披上外套,唏嘘道,“都说沈家兄妹俩感情不佳,没想到沈朝朝不在以后,倒是沈缪为她的珠宝行四处奔波,那些传言也不全然是真的。”
“沈缪又如何呢?他既不能力挽狂澜,也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朝朝的心血付之一炬。”
珠宝展览会内人影幢幢。乔庸城迈步而入。不少商人如同见了血的鲨鱼一样围上去,脸上带着笑,与乔庸城客气寒暄,顺便探问乔家消息。环顾四周,都是他看不上眼的人。不过,其中倒有一个曾经打过交道的。“贾老板,什么时候你也对这些感兴趣了?”
乔庸城主动朝贾鸿信走去,步履平稳,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贾鸿信一贯的客气表情从脸上消失。他曾经做过房地产行业,对乔庸城这个后发制人的房地产行业大鳄自然全无好感,站在展厅之中,勉强挤出笑来,“最近有朋友看好这一行,我也投了些钱,给家里的女儿们赚点漂亮小玩意儿玩玩。”
“哦?”
乔庸城依旧含笑,问道:“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贾鸿信视线望向乔庸城身后,乔庸城转身,正看见沈缪往这里来。“原来是沈家的朋友。”
乔庸城态度依旧是温和的,一双眼睛却微微眯起。那么这里,就是沈朝朝的太微珠宝行的展位了?眼神凌厉望向安敏。视线如刀。安敏硬着头皮跟福云珠宝行老板联系,福云珠宝行老板却信誓旦旦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敢把展位让给太微珠宝行。那么,拿下这个展位的,多半就是贾鸿信了。“乔先生特意来捧场,我替妹妹谢谢你了。”
沈缪今日一身西装,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身形颀长,彬彬有礼,真有几分大老板的气质。“沈少爷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太微珠宝行必定是财源广进、蒸蒸日上。”
乔庸城嘴上祝贺,心底却真想看看,沈缪能把这个破摊子撑到什么时候?“乔先生误会了,这是我妹妹的珠宝行,再怎么样这番话也该说给她听才是。”
沈缪望向中央高台之上的主持人,低声道:“这次珠宝展览会的主题是‘爱意如吻’,主办方会将最为贵重的重磅作品依次介绍,不如乔先生为我们参谋参谋,看看届时定价多少比较合适?”
“太微珠宝行也被选中了?”
乔庸城知晓活动流程,只是他没想到沈朝朝的太微珠宝行真的拿到展位。更没想到,拿到展位也就罢了,太微珠宝行竟然能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作品。这才多长时间?一件又一件作品被全副武装的专业人员运送上来。引起一阵又一阵惊叹。乔庸城不会觉得沈缪在诓他,只是眼看一件件作品被护送下去,乔庸城不可避免的生出焦虑和质疑。“沈少爷,太微珠宝行的作品难道是压轴之作?”
话音落,便听见主持人激昂中带着一丝神秘的语气,隆重介绍道:“这是一件近乎完美的落幕之作,瑰丽华美的红宝石,举世罕见的27克拉,大师阿尔弗雷德精心制作……这件作品名为‘以吻封缄’!张扬热烈的设计风格,使得这件作品恰如颈间之吻,令人心动!”
随着一句句语调高昂的介绍,一人款款行来,惊得乔庸城魂不附体。——正是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沈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