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俊和米娅回北方的前两天。 江俊小区里面那只野猫也死了,前些日子,鱼摆摆的父亲派人杀了野猫的孩子,以此威胁鱼摆摆,如果鱼摆摆不跟杜坤在一起,那么下一个死的就不是野猫这么简单了。 而这天,母猫也死了,是自杀。 鱼摆摆每日都会给赵安青的公司员工们送外卖,回来时会看一眼楼下那只野猫。 野猫日益憔悴,毕竟不是家养的,本来既不是很干净的毛绒,自己的孩子死了,母猫的绒毛就更脏了。 它就趴在小区的绿化里,那个位置是它孩子被杀死的位置,它就趴在那里整日舔着自己的绒毛,等送完外卖的鱼摆摆回来,母猫就会抬头看一眼鱼摆摆,那双眼是空洞的,也是无神的。 每次鱼摆摆见到它,都会轻轻的蹲在它身前,伸手温柔的抚摸它的头。 就在鱼摆摆那只白皙的手即将触碰到它的额头时,野猫一下子从绿化上弹了起来,炸着毛,警惕着眼前的人类。 鱼摆摆见状,失落的收回手。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哪里能不害怕人类呢? 日复一日,每次送外卖回来看一眼这只野猫已经成为鱼摆摆的日常,她想照顾它,试图抚平它那颗痛恨人类的心,试图让它再次鼓起相信人类的心,试图让它…… 然而,鱼摆摆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野猫看到她伸过来的手,依旧是恐惧的,毕竟是丧子之痛。 一场鹅毛大雪,绿化上穿上了厚厚的白衣,平整的雪地里有一处肮脏的黑点,那是野猫的位置——它还在那里。 鱼摆摆走过,野猫又抬头看了一眼鱼摆摆,见得鱼摆摆没有伸出手,它这才放松了警惕。 雪地里,一猫,一人,映着雪景,彼此之间有着说不尽的孤独。 鱼摆摆望着那只瘦如柴的野猫,伸手把兜里事先买好的烤红薯拿了出来,打开包装袋,烤红薯冒着热腾腾的气。 她将这只烤红薯放在野猫的很远的地方,然后慢慢的、一点点的、试探性的退给它,她担心吓到她,以此告诉它,其实我没有恶意,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面对冬季里如此热腾腾的美味,野猫连闻都没闻,趴在那里,两眼依旧是那般空洞无神。 鱼摆摆见状,内心无比失落。 怎么能不吃呢? 酝酿了一番。 哦对。 喵咪嘴巴那么小,这么大的红薯,不好下口嘛。 鱼摆摆又把烤红薯拿了回来,用手把它掰成一小块一笑。 “吃吧。”
鱼摆摆轻声道,“不吃,会饿出病的。”
野猫看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烤红薯,不动于衷的身体终于有了变化…… 鱼摆摆见状,清澈的眸子露出喜色。 然而……野猫只是换了个姿势而已,它还是趴在那里,不曾嗅一下这烤红薯。 来往的邻居看见了鱼摆摆,见得这么善良的孩子,热不住的道了一句,“它很久没去垃圾堆里找食物了,别浪费了,它不会吃的。”
就是一句话,邻居裹了裹大衣,走远了。 鱼摆摆闻声,一脸心疼的看着野猫。 怎么会呢? 又酝酿了一会儿。 见得烤红薯已经不冒热气了,鱼摆摆这才惊觉! 哦对。 一定是凉了。 鱼摆摆起身,又买了一个烤红薯回来,热腾腾的烤红薯很烫手,于是烤红薯在鱼摆摆的两只手跳起了舞蹈。 “热的,热的。”
鱼摆摆道。 掰了好几块给它,它还是不吃。 鱼摆摆又想到了什么。 “没有毒的。”
鱼摆摆道。 鱼摆摆拿起地上一块烤红薯,当着野猫的面放进自己嘴里,吃完还张开嘴给野猫看。 “你看,真的,没有毒。”
鱼摆摆道。 野猫看了一眼鱼摆摆,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见状,鱼摆摆瞬间变的无精打采起来。 “那……”鱼摆摆不甘心的道,“那你睡醒了吃吧。”
鱼摆摆刚站起身子,这时候天空中又一次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轻轻的落在鱼摆摆的睫毛上,睫毛挂不住雪花,雪花就落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上。 雪花一滑,一点凉,这不由得鱼摆摆娇躯一震。 看了一眼脚下的野猫,她摘下围巾,轻轻的盖在野猫的身上。 不慎,碰到了野猫的额头,鱼摆摆吓了一大跳,野猫没动,鱼摆摆整个人却吓的朝后面退了一大步。 惊吓后,鱼摆摆发现野猫并没有理会她,鱼摆摆就想,以前都是不叫碰的,这次怎么没有反应呢?难道冻的没知觉了? 鱼摆摆又凑上前,把围巾好好的盖住了它的身体。 “那……我走了?”
鱼摆摆轻声道。 野猫不理会它,身体只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鱼摆摆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 第二天,野猫死了。 当时的鱼摆摆并不知情,只是早上起来正准备与赵安青公司送外的时候,一开门,见得一条红色的围巾在家门前。 这是昨天鱼摆摆披在野猫身上的那条围巾。 捡起围巾,鱼摆摆心想,这可能是野猫送来的。 一夜的大雪,小区焕然一新,崭新的雪世界不曾有任何人的脚印。 天阳当空照,温暖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成了反射,晃得鱼摆摆不得不伸出手面遮住眼前的光。 路过野猫一直趴着的位置,发现这里早就被积雪抚平了,野猫也不再了。 “看来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呀。”
鱼摆摆轻声道。 没多想,鱼摆摆正常去送外卖了。 下午回来,再次路过这里的时候,这里依旧没有野猫的踪影。 鱼摆摆就想,它跑哪里去了呢? 正想着,垃圾车来了,物业的人员把这周囤积的垃圾都丢进垃圾车内,就在垃圾车装满了垃圾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物业人员喊住了垃圾车。 “等下!”
“咋了?”
司机探出车窗外。 “野猫。”
物业一手拎着野猫,一手捏着鼻子,“饿死的野猫。”
野猫,饿死的野猫,听到这些,鱼摆摆猛地回过神来,她起身跑了过去。 “等下。”
鱼摆摆喊住了物业。 “姑娘有什么事么?”
物业道。 “这只猫怎么回事?”
鱼摆摆紧张的问。 “啊,你说它啊。”
物业无所谓的道,“自从孩子死了,再没进食,饿死了。”
此话一落,鱼摆摆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说……喵咪和狗狗都是通人性的,能活好几十年的人类在它们的眼中就像是长生不老的精灵,它们知道这一生无法守护主人一辈子,等自己要死的时候,它们都会离开家,然后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慢慢死去。 看来……这是真的。 “哎——” 物业人员看着野猫,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谁真么狠心,杀了这野猫的孩子。”
话说着,物业人员就要把野猫丢进垃圾车里。 “等下。”
鱼摆摆赶紧回过神来,“能交给我吗?”
“交给你?”
物业人员笑了,“你要死猫干啥?”
“埋了。”
鱼摆摆伤心的道。 物业人员见得鱼摆摆这一脸的失落,收起笑容,他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这么善良。 “行吧,但你得赶紧处理了,不然有细菌的。”
物业人员嘱咐道。 “嗯。”
鱼摆摆应声。 …… 这只猫被鱼摆摆葬在郊区的一座小山丘上。 用铲子扣好了坑,她小心翼翼的讲喵咪放了进去。 鱼摆摆捧起泥土,一把一把的挥洒在喵咪的身上…… 忽然心头一酸,两行泪从鱼摆摆的眼角滑落。 因为父亲的贪心害死了妈妈,葬礼上,鱼摆摆没有哭; 因为父亲的贪心让自己嫁给那个比自己大七岁的老男人,鱼摆摆没有哭; 因为自己,父亲杀了四只野猫崽,四只小野猫被挖走的眼睛,被银色的钢筋穿成了一串,鱼摆摆没有哭; 但鱼摆摆将这一把把泥土撒到野猫身上时,回忆起喵咪死前把红色围巾还给了自己时,鱼摆摆却哭了。 父亲的手段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死的是野猫,第二天的死的就是江俊,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或许有那一么,江俊也会因为丧子之痛而自杀。 鱼摆摆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对错来衡量的。 野猫的孩子们死了,它也不想活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就像父亲所说的那般,野猫太惹眼了,躲在黑暗的巷子里,躲在垃圾场里,谁有会发现它们呢?尽管哪里脏乱了一些,但却可以安稳的度过一生,不是吗? 而自己,也不该接触江俊,两个世界的人在一起,终究是会有麻烦的,就算父亲不管,杜坤也不可能没有作为的。 自己不像是赵安青拥有着绝对的实力,哪怕天塌下来了,赵安青一挥手即可逆转乾坤。 想起江俊那张冒着傻气的脸庞,鱼摆摆痛苦的发出哽咽声,伴随着一把把泥土盖在野猫身上,鱼摆摆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葬的不是野猫,而是自己! 当初自己设计好了一切,与酒吧里江俊的相遇,想法设法与他发生关系,然后用自己这具肮脏的身体让杜坤也感受一下被兄弟绿了的滋味。 江俊和韩雪是夫妻,杜坤绿了江俊。 自己是杜坤的未婚妻,江俊绿了杜坤。 这是多么美妙的关系啊…… 既然玩,那就玩的狠,玩的乱,那才叫刺激。 可是呢,自己这完美的计划,被那个浑身上下冒着傻气的男人打乱了…… 那个傻男人有把自己从酒吧里抗回家中的勇气,却没有勇气脱掉自己的衣服。 那个傻男人成天看着自己只穿着他的短袖,都知道里面一丝不挂,却逃了,逃的像是个青涩的孩子,明明已经是经历过女人身体的老男人了。 那个傻男人把自己从酒吧里扛出来,并且告诉自己,他家才是安全的地方。 那个傻男人穷的要死,出去给赵安青送外卖赚钱,还要让自己赚大头,而他只留一点点。 那个傻男人因为自己受伤,六亲不认,把自己的哥哥李刚打到半死。 那个傻男人…… 终究,鱼摆摆眸中的厌世被那个傻男人用橡皮檫一点一点的擦去,直至眸中再次恢复她那以往的清澈。 这难道不更像是这只正被鱼摆摆一点点埋葬的野猫吗?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被人类杀死,眼睁睁的看着人类挖走孩子们的双眼,眼睁睁的看着人类用钢筋把它的孩子串成一串,那种绝望和失去母亲的鱼摆摆并被父亲要求嫁给一个人渣何曾不一样呢? 就像野猫无法再次相信人类一样,鱼摆摆也不再相信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造化弄人,鱼摆摆遇见了江俊,野猫遇见了鱼摆摆…… 终究,鱼摆摆选择再次相信那个傻男人,而野猫死前也最后一次相信了人类。 埋葬了野猫,鱼摆摆的泪水也止住,她坚定的看着野猫的坟墓,她坚信,也埋葬了自己。 鱼摆摆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坚强的起身,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野猫的坟头上,又找来一块石子,两个不一样颜色的石子擦出不一样颜色的字——喵咪之墓。 她又将兜里的烤红薯拿出来,掰成瓣,整齐的放在石头前。 望着这“喵咪之墓”,冬风拂过,鱼摆摆不禁打了个冷颤。 思考片刻,她摘下红围巾,将它轻轻的绕在石头上。 最后看了一眼喵咪的坟墓,鱼摆摆转身,望着远方的雪景。 “这里景色不错。”
鱼摆摆平静的道。 说罢,鱼摆摆离去。 就在鱼摆摆走到山丘下面时,呼的挂起强风,鱼摆摆秀发便随风飘了起来。风停了,鱼摆摆这菜伸手将额头前的发丝拨到而后。 忽然! 天空中飘来一缕红色。 这缕红色打着旋儿,最终落在鱼摆摆的肩上。 鱼摆摆见状,不禁一惊,回头望了一眼山丘上的喵咪之墓,一脸不解。 …… 回到江俊家,鱼摆摆收拾了一下午的行李。 她拽着行李箱离开卧室,在门口时,她顿了一脚,回身望了一眼客厅。 不过是百平米的想房子,让鱼摆摆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目光所及皆是过往,房间里任何一个部件都有着她与江俊的回忆,哪怕是那边的盆栽。 “也是。”
“天凉了。”
“睡沙发会感冒的。”
“我走了,你就可以睡卧室啦!”
放下家门钥匙,鱼摆摆开门离去。 下楼时,不料撞见正上楼的赵安青。 赵安青见到鱼摆摆,驻足。 鱼摆摆见到赵安青,驻足。 鱼摆摆和赵安青不一样,赵安青的心理素质异于常人,她身上的优雅足以抵挡任何尴尬,只要她在里不动声色的站着,就是世界上最完美。 鱼摆摆受不得尴尬,笑了笑,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回来了。”
这是鱼摆摆酝酿许久后的话。 “嗯。”
赵安青不冷不热的道。 鱼摆摆再次开口,想说什么发现又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对赵安青点了下头,举步前行。 错身而过之际,赵安青开口说话了。 “明天我的员工还能收到你的外卖么?”
赵安青淡淡的道。 “再找个人吧。”
鱼摆摆一脸歉意的道。 说罢,鱼摆摆继续下楼。 赵安青皱眉,再次开口道,“需要帮忙么?”
鱼摆摆再次驻足,她琢磨了一下,笑道,“谢谢,不需要。”
“我指的不是你的行李箱。”
赵安青淡淡的道。 “我明白。”
鱼摆摆笑道。 “你自己对付不了杜坤。”
赵安青道,“但我可以。”
“谢谢你。”
鱼摆摆道。 说完,鱼摆摆彻底走了。 之前,鱼摆摆确实有让赵安青帮自己的想法,但经历了这么多,灵魂告诉鱼摆摆,她不能欠赵安青的,与其无法挣脱嫁给比自己大七岁男人的命运,接受赵安青的帮助更会让她会很终身。 究竟是因为什么鱼摆摆不肯接受赵安青的帮助,就这点而言,就连鱼摆摆自己本人都不知道,但她的灵魂就是这样告诉她的——绝对不能接受她的帮助!绝对不能! 鱼摆摆离开了江俊家。 “别墅在哪儿。”
这是鱼摆摆对她父亲说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鱼摆摆的父亲开心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女儿啊,你终于想开了……” 啪—— 鱼摆摆直接挂断了电话,目视前方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