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元爷爷过奖了!”
叶轩嘴里说着,脑袋却自然而然地抬起几分,骄傲无比。 被陌生人夸奖,和被自己尊敬喜爱的亲人夸奖,是不一样的感受。 尤其是,夸他的人,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凄苦的十多年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其中有一段就是,冥珊珊留下的老仆人带着他逃离京城,回到武夷府,找到了这个当年从叶家手里,收养了叶振宇的老爷子。 老爷子对他的疼爱,完完全全就是把他当成了亲孙子看待。 这让当时的叶轩,感动的同时,也对这个老爷子有了无限的爱。 以至于哪怕叶轩取代了原身,都继承了这份感动与关心,在知道自己时时刻刻被人盯着时,根本没有主动联系武夷府的任何人,生怕给老爷子带去不好的事情。 不只是元阙,当时认识的那些人,他一个都没联系。 躲在武馆里,除了因为怕死,还有一部分,是出门就难免可能遇到熟人。他不想给他们带去灾厄。 无朋,无友,无亲,光脚的他就不怕穿鞋的。 “元老,时间不太够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给他们检查放行了。”
贺明小声提醒到。 元阙从头到尾一直拉着叶轩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听到这话,这才依依不舍的放手,勉励地拍拍他的后背。 “去吧!拿出点真才实学,让爷爷见识见识!爷爷不知道你到底学得怎么样,但既然那几个老家伙肯联名担保你,他们要是不想晚节不保的话,定然是检查过你的学识的!爷爷就祝你!马到功成吧!”
“哈哈,那我去啦!”
“去吧!”
叶轩大踏步走到门口,看向检查的人,张开双臂:“检查一下吧。”
“叶公子,我就不查了,您进去吧!”
那人一脸谄笑 “嗯?你想陷我于不义?”
叶轩侧目斜视,眼神冰冷。 那人顿时惊恐失色,连忙答道:“公子误会了!小人,小人哪敢有如此想法!小人只是!只是!”
不远处,元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贺明的眼睛里杀意一闪而过,这人是他的部下,这么做,也是他授意下来的。 本是想故意在元阙面前整这么一出,引出叶轩的身份,让这个无牵无挂的元老爷子,对叶轩深恶痛绝。阅卷时那几个考官,知道他和元阙的态度,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可现在。 “贺明,跟我回去吧,还有事要处理呢,后续的监考阅卷,就让京城来的刘大人全权处置吧!”
元阙独自一人超前走去。 手也不抖了,腿也不瘸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直视的气势。 老爷子,要为叶轩,遮挡这段时间的风雨,为此,他必须抖擞精神。 贺明的脸色有些难看。 “好的,元老!我这就来!”
深吸一口气,平复糟糕透的的心情,贺明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又挤出小脸,追上老人。 “搜!仔仔细细的搜。”
叶轩闭上眼睛。 众目睽睽之下,布政使司的小书吏只能红着脸,照着叶轩说的干。 细细检查了衣服,袖袋,是否有夹层,又摸了摸盘起来的头发里是不是夹带了小抄。 由于叶轩没带包袱,藏东西的地方少,那人也就住手了。 “完了?”
“完了!”
唐书吏连忙点头。 “嗯,我进去了。”
言罢,叶轩踏进考场。 安静到现在的一众考生这才开始讨论。 “你们说,这个叶轩,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啊?这么看,他好像是真的被几位宿儒查验过才情的。”
“你懂什么?那都是卖叶大帅的面子。”
有人依旧看不起叶轩,不屑地嘲讽道:“不过是一个从小习武的武夫罢了,偶尔做了几首诗,还不知道那诗到底是不是他写的呢!”
“我觉得你说地不对。听元老大人的意思,好像,叶公子在叶府不得宠,被迫回到咱们云州的。我记得,大帅的正妻只有一个孩子,叫叶城吧?”
有人忍不住辩解道,明显了解过相关的知识。 “呵呵,官绅家里到底什么样,谁知道呢!”
张白圭无言摇头。 虫豸太多,无药可救。 “有疑问应该去求证,去了解,去探究事实,然后再下结论。听了别人说得又不肯信,自己又不愿查证,就在这无的放矢,造谣中伤。你这种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冷冷留下一句话,张白圭再也懒得看他们,径直走向大门。 长吉说得对,想要登高处,想要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就得横眉冷对千夫指。才能俯首甘为孺子牛。 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根本不现实。 唐书吏和后到的另一人一起,一同检查将要参与考试的学生。与唐书吏不同,后来之人,面对任何一个,检查得都无比仔细,无论是谁,都面无表情,一丝不苟。 甚至,连抓几个被唐书吏放过去的考生,从他们衣服夹层你找到了小抄,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顾合真,你当真要翻脸!”
还剩下一半的人没查,考试时间却已然临近。 唐书吏受不了了,铁青着脸,冷冷质问道:“现在离考试时间只剩下两刻钟,你再这么磨叽,剩下的人,全都参加不了秋闱!这个罪责,你但不担得起?”
顾合真一边检查着眼前的人,一边不带丝毫情感地回应道:“元大人会担。”
“另外。”
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盯着唐书吏,一字一句地说道:“才放了你们贺派几年的权,秋闱就敢这么卖名额了?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你!你休要胡言!光天化日之下造谣中伤贺大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唐书吏心里咯噔一下,梗着脖子大声反驳到。 这种事情,死也不能承认。 考生自己夹带小抄,毕竟没进考场就被查出来了,只能算有作弊意愿,没有真正作弊,也就是取消资格。但是被发现串通考官,那是要下大狱的!要杀头的! 顾合真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向着排队的下一个考生招招手,拉过来继续一边检查,一边嘲讽道:“只要你把里面那些夹带了的人,都拎出来不就完事了?哪些人,你知道的,不用我说吧。”
“不然,若是真没查完,时间不够了,这个事,元大人会亲自上书。孰轻孰重,你自己看着办。”
言罢,他懒得再理会一旁这个在云州官场浸淫多年的布政使司书吏,一心扑在自己的工作上。 元大人派他来,不是让他耍嘴皮子的。他要保证,这次的云州秋闱文考,不会出现丁点意外!不会给朝中留下任何把柄! 这是老爷子,能帮叶轩做到的不多的事情了。 脸上阴晴不定,一番纠结之后,唐书吏还是走进了人群中,黑着脸把几个人抓到一边。 “看什么看!一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想作弊!东西扔了再进去!考个试,就要凭真本事!别老想着走歪门邪道!”
一边臭骂着,他一边给几人使眼色。 能有关系找到贺明塞钱的,家里也都不简单,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于是,四个人纷纷点头哈腰,麻利的把携带的小抄拿出来扔掉,这才归队。 紧赶慢赶,终于在辰时之前,把所有考生检查完毕。 两个书吏最后进入考场,关上大门,从内里拴死。 军中派来的三个千夫长陪着主考官坐镇大堂,八个百夫长看守八个方向,盯死每一个角落,绝不放任何人或者消息传递进来。 副考官开始分发试题和纸张,各人的桌子上也早就摆好了笔墨。 水漏就摆在大堂正中,京城来的刘全忠时不时抬头看看水漏,又好奇地瞟着一个个神态各异的考生,心有感慨。 十几年前,他也是坐在考场的一员,如今已经到了监考他人的年纪,一晃许多年啊。 “贺大人怎么还没来?都已经封门了!”
一个千夫长巴巴地望着大门,忍不住问到。 “贺大人不来了,本次只有在下一个主考官负责,元老大人安排过了,贺大人另有重任。”
刘全忠淡淡地看了他一样,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瞥了眼水漏,刘全忠清清嗓子,提高声音:“秋闱文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