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你怎么来了?”
18号笼里面只有一个犯人,剃着光头,年龄和陈东海差不多,国字脸粗眉毛,面相比较忠厚。他身高比陈东海略矮,但是体型比陈东海要宽三分之一,块头很大很强壮。他看到陈东海后高兴地跳下铺板,狠狠地给了陈东海一个熊抱。“林军,你怎么也进来了?”
陈东海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铺板上问他,其实陈东海前世也是在这里再见林军的。“哎,阿海,我他妈的是真冤,我不是休息的时候在少体校练摔跤吗,我看他们射击队有小口径步枪,就偷来一支去打鸟,谁知道被抓了,说我是盗窃枪支。”
林军郁闷地说完对着墙壁砸了一拳。“阿海,你不是在劳教所吗,怎么也来看守所了?”
林军又问陈东海。“我回家探亲的时候看到二中的肖刚带着几个小流氓在欺负刘琼艳,就打了他一顿,拿了他50元钱,谁知道他爹是公安局副局长肖锦通,说我是抢劫,就把我抓起来了。”
“我靠,那你也麻烦了,抢劫罪好像判刑蛮重啊,刚才我听到有笼子里在打架,是不是你?”
“刚才在8号笼打了一架。”
陈东海点点头。“妈的,8号笼是不是关着一个矮子,下次放风看我不揍死他。”
林军恨恨地说。“不用了,我没吃亏,是他们吃亏了。”
陈东海摆了摆手。“你进来多久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陈东海坐在了铺板上问林军。“我进来一个月了,已经被逮捕了,刚来的时候关在3号笼,那个笼子的几个犯人想做我规矩,结果都被我放翻在地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所长把我关到了这里。之前这里有好几个犯人,他们已经拿到判决书都送去了劳改队了。”
看到林军,陈东海感慨万分,林军是陈东海的发小,比陈东海大几个月,两人从小学到中学都是同学,因为都喜欢习武,还磕过头是结拜兄弟。林军初中的时候去少体校学摔跤,学的是古典式摔跤,陈东海过去一看,几个大块头,整天在地上翻来滚去,太辛苦了。于是陈东海不愿意学古典式摔跤,去学了中国式摔跤,中国式摔跤练的是技巧,一方倒地就算输了,不需要像古典式摔跤那样在地上翻滚折腾。陈东海去劳教所后,林军去看过他,他休息时间还在少体校练摔跤,还得了省青少年摔跤比赛第一名。林军前世的时候也是因为偷射击队的小口径步枪去打鸟被判刑5年。出狱后和陈东海一起养过大闸蟹,后来养殖失败,他和陈东海都欠了一屁股债,后来林军找不到工作就去做保安了。林军父亲因病早逝,家里还有个弟弟叫小龙,他妈妈是裁缝,收入微薄,一家人生活艰辛。寒暑假的时候,林军会去卖棒冰、卖西瓜想办法赚钱补贴家用,有时候还会去做苦力。养蟹生意亏本后,林军郁郁不得志,时间久了得了抑郁症,30岁那年竟然上吊自杀了。林军的死是陈东海前世隐藏在心里的痛,因为那时候陈东海忙于自己的事情,也没想到他会自杀,但是陈东海愧疚那时候对他关心太少了。刚才大所长说的司法局老张应该是陈东海舅舅家的邻居张国栋,他原来是检察院的,后来调到司法局当了副局长。劳动教养是公安系统审批的,但是由司法局管理的,估计陈东海一离开劳教所张国栋就知道了陈东海转看守所的消息,所以第一时间赶来了。舅舅叫张国栋送来的有一床夏天盖的薄被子,被子里还裹着几套衣裤。脸盆里有牙刷、牙膏、毛巾、草纸等日用品,还有两个塑料袋。陈东海解开塑料袋一看,一袋是油炸好的熏鱼,一袋是红烧肉。看着两袋子菜,想到对自己殷殷期盼的舅舅和舅妈,陈东海顿时百感交集。“开饭啦!”
门外走廊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地女声。陈东海站到门洞看去,一男一女两个劳动犯推着小推车过来了。“你们笼子有一个新来的是吗?”
一个五十多岁,比较瘦小的半老头走过来问。“我就是。”
陈东海点点头说道。饭是用不锈钢盘蒸的,划成了方方的一块块,半老头从推车里拿出一个白色搪瓷碗,盛了一块饭递了进来,待陈东海接住后,又拿出一个碗,盛了半碗菜递进来。陈东海端了饭菜走到铺板前放了下来,林军也拿着自己的碗盛了饭菜。今天的菜是清水煮白菜,都是菜帮子、烂叶子、老叶子,一点油花都没有。饭是早米,米泛黄的,还伴有谷壳和沙粒,应该是战备米换下来的陈米,陈东海知道,看守所和劳改队吃的米都是陈米,只有少管所和劳教所吃的是新米。陈东海把熏鱼和红烧肉袋子打开,放在铺板上和林军一起吃。陈东海在禁闭室已经关了很久了,也不在乎饭菜好不好吃了,熏鱼和红烧肉他各夹了一块放在饭碗里,慢慢吃。东西不多,得省着吃。林军也一样,夹了一块熏鱼和红烧肉放在饭碗里。“阿海,还是你舅舅有门道,能送菜进来,这些菜是需要关系才能送进来的。你舅妈做的菜也好吃,马鲛鱼做的熏鱼真好吃,软硬正好。还有这红烧肉也是,肥瘦适中,肥而不腻,太美味了。”
林军一边吃,一边点头赞道,他和陈东海是发小,双方的家庭情况互相都一清二楚。“喜欢就多吃点。”
陈东海又夹了鱼和肉放在林军的碗里。“来之不易,要留着慢慢吃,要节谷防饥这是我爸告诉我的。”
林军一边狼吞虎咽吃着,一边含糊不清说着。吃完饭,陈东海把东西都收拾好,脱了鞋子跳到铺板上,然后把藏在棉絮里的香烟和火柴皮都找了出来,一共四十根烟。“阿海,还是你这个老改造有经验,这些烟能抽好久了,太好了!”
林军兴奋地在陈东海肩上拍了一下,赶紧用报纸把烟包了起来。“怎么只有火柴皮没有火柴呢?”
林军疑惑地问陈东海。“我关在劳教所禁闭室把火柴都用完了,不然这两包烟也留不下了。”
陈东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哦,这不是在勾引我吗?有烟没火生不如死啊!”
林军倒在铺板上捶着胸口做痛苦状。“不过我有办法可以搓火的。”
陈东海跳下铺板拿来一个牙刷,然后扯下一块棉絮摊平。用牙刷柄从墙上刮下来一些石灰,把石灰均匀撒在棉花上。然后把棉花卷起来,从棉胎上抽下来几根棉线,把棉花卷绕起来打上结。再把棉花放在铺板上,拿来一只鞋子,右手伸进鞋子里,然后用鞋子搓铺板上的棉花。搓了一会,换林军搓,接着换陈东海再搓,搓了一会,陈东海拿过棉花闻一闻,一股焦糊味很重了。陈东海把棉花从中间对半扯开,对着扯开的位置,用力吹了一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扯开的棉花慢慢燃烧了起来。陈东海又吹两口气,待火苗起来了赶紧拿起烟对上了火,递给了林军,林军接过烟迫不及待地抽了起来。陈东海把棉花的火灭了丢进水泥蹲坑,然后拿过一张报纸,卷一个喇叭筒,递给林军。“报纸干什么?”
林军疑惑地问。“我帮你放风,你站到那个窗口下去抽,吐出来的烟用这个喇叭筒对着窗户吹出去,不要把烟雾留在笼子里,不然所长进来闻到烟味后肯定要搜查香烟的。”
陈东海指了指对面朝西靠后院的窗户对林军说。“对、对!”
林军点点头,拿着喇叭筒站到对面窗户下去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