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金穗起了个大早,刚出房间门就碰到孟广安,他靠着墙角抽烟,看都没看她一眼。金穗想这样正免去打招呼的尴尬,从他面前昂道挺胸地走出去。走到厢房里拿洗漱用具,孟思昭已经起床来了,人不在屋子里,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待她洗漱完,他从院子外面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把野花。看不出来这种糙汉子还有浪漫细胞。他把自己洗漱用的杯子腾出来,装上一些水,就把花插在那儿,放在柜子上。金穗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有一种生活叫小资,真的是有钱人才有心思搞这些。她交待他:“我一会儿去顾老师那边挑两担水,再拾些柴烧一锅开水,你在家负责看孩子和监工。同时拿谷子上谁家先换点米,午饭就在那边做。我晚点去供销社。”
孟思昭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去供销社能行吗?”
“红星大队借到马车就没问题。”
金穗说。“你把这些带上吧。”
孟思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卷票。金穗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有全国布票,还有粮票,副食品票。她兴奋地说:“这些哪来的?”
孟思昭淡淡地说:“平时攒的。往日用不上,都借给战友,这次回来,找他们要的。”
金穗快速收进兜里:“有这些东西就再也不用受气了。”
说完就大步朝门口走去。她去到知青点的时候,顾璇才刚起床,看她收拾得利索便打趣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那是,古人诚不欺我!我先去挑两担水,让孟思昭去换点大米来,中午就在这儿做饭,我不吃,我拾完柴去供销社置办东西。”
她说。顾璇没意见:“行,有人帮做饭我乐得轻松。”
金穗挑完水拾了两捆柴,什么也没吃就去公社。反正现在有钱,又认识江主任,随便买点饼子吃都行。今天是青山公社的赶集日,这会儿刚忙完春种,因此集市上的人特别多。金穗到了那儿直接先奔供销社。那两个销售员见她来了,向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等一下。她现在是江主任的熟人,她们不敢怠慢。金穗要买很多的东西,所以等一等她也没有意见。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她可以把要买的东西好好看一看。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上次跟她吵过架的售货员过来问她:“同志,你今天要买什么?”
金穗把手里的清单拿出来给她看。看到单子上那些物品,售货员眼睛都瞪直了:“你今天买这么多东西?一会儿你怎么拿?”
“晚点有马车来拉。对了,我还有布票和副食品票,你看都能买些什么吧。”
金穗把那一沓票递给她。售货员打开来看,只有布票和糖票、油票能用,其余的都是西成当地的,不是全国通用。金穗豪迈地说:“我票上能买多少,你都给我量好称好。”
售票员就去忙了,随后她买上几个盘子和碗筷,还有桶,盆,以及大缸及可能会用到的其他生活用品。青山公社有一个窑场,平常烧些碗和盘子,还有粗瓷缸,这些都不用要票。锄头铲子也得买。售货员没有要她的票,这些是生产农具,在农村地区向来都是充足的。煮饭和炒菜的锅头她没买,这些要用券,顾璇那儿有现成的,可以先用着。不过布就没有那么多了,而且颜色又单一,不是深蓝就是大红。金穗摇头:“深蓝的可以要,大红的就不想要了。”
售货员凑过来,掩着嘴唇神神秘秘地对她说:“有不要票的土布,自己织的,颜色还行,你要不要?”
金穗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好看就要。”
售货员请她去后头的仓库,在最低层的货架里翻出用油纸包的东西,低声说:“这个是我一个亲戚私下织的,托我帮她卖。”
金穗打开油纸,里面是厚实的土布,用蓝紫色,绿色还有粉红色织成规律的几何图形,她十分喜欢:“这些我全都要了。”
付完钱,金穗到外面集市上,看有人在卖用山上野生的葵草扎成扫把,竹条编的斗笠以及萝筐,簸箕和畚箕,这些是农村人自己编的,不要票,她又每样都捡了些,留在原地,等马车来了一并拉回去。随后她又遛哒到食品站。案子上摆着红白相间的猪肉,看着她都流口水。认识她的工作人员说:“今天没有票,真的是不能卖了。”
金穗既然到了这里,又怎么肯善罢甘休:“大哥,我有钱,你看那些被人嫌弃的都给我。”
工作人员摇头:“今天真的没有。”
“骨头呢?那些没有肉的骨头给我也行。”
金穗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骨头也都卖掉了。今天是赶集日,早早就有人来排队等了。”
工作人员无奈地说。金穗有些丧气,前两天捡了一些螺蛳,打算买些骨头跟螺蛳一起熬汤。唉,失策了,应该早点来才是。她从食品站回到供销社,意外发现孟思昭在那儿。她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