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芳被他推了一把,心更加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瞪一眼许秋平,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进屋去哄儿子。到中午陈大春下工回来吃饭,她也不肯踏出房间一步。陈大春觉得莫名其妙地:“你闹什么情绪?金穗她们搬走了没有碍着你,你又哪里来那么大的脾气?”
胡慧芳抹一把眼泪:“大春,我们也分家吧。”
陈大春去摸她的额头:“分家?你说什么胡话呢?”
“不分家我们要熬到什么时候去?”
陈大春摸不着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们这样子不也是挺好的吗?虎子有人替咱们养着,家里什么事情也不用操心。”
“我们俩挣的工分养不起一个儿子吗?我们挣的钱到自己手里了吗?”
胡慧芳问。这个问题陈大春没法回答,许秋平是他的亲妈,怎么做自己这个当儿子的都亏不了。何况这些年靠着孟思昭的工资,他们确实也得到了实惠。于是他蛮横地说:“我现在是家里的长子,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还没有成家,你叫我分家,这不等于让人骂我吗?饭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他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走出去。陈媛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不高兴的母亲,还有怒气冲冲的大哥,再有一直冷着脸的后爸,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大嫂怎么不出来吃饭?”
“你自己吃饱就行,少管别人吃不吃。”
许秋平没好气地说。孟思明在一旁说:“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生气呗!”
许秋平举起筷了要打他,他灵活地躲到一边去,不怕死地说:“我又没说错。”
孟广安不知道胡慧芳今天为什么不吃饭,他也懒得去管。他给孟思明夹了一点菜,耐心地说:“多吃一点,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陈媛媛又问:“我二哥呢?他早上不是还在家里,现在又上哪儿去了?”
提到这个,许秋平又是一通火,口气很冲地说:“你到底是在吃饭还是说话?你问题那么多,要不问完了再吃?”
她无端地被训,低头嘀咕着:“今天这是怎么了嘛,一个二个不吃饭还生气,见鬼了!”
陈大春听着妹妹的牢骚,心里也好奇得很。妻子上午就回来了,家里只有陈大业和母亲在,肯定是出了什么让人无法忍受的问题,她才会提分家。他看一眼母亲,终究还是问出来:“妈,你在家跟慧芳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着了?”
许秋平看一眼胡慧芳呆的房间,大声说。“有事情你就说事情,总是吼这么大声干什么呢?”
陈大春皱着眉头说。“一个个的天天挑事,一点都不安分。”
她狠狠地骂着。陈媛媛委屈极了:“我怎么就不安分了?我现在天天上工,快累死了,哪里有功夫挑事?你就是喜欢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来。”
陈大春也说:“能不能有事就说事,别老是问东答西。我就问你今天在家出什么事了,你把经过说一遍能死得了吗?”
许秋平放下碗筷,盯着大儿子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早一点?”
“你看你看,你这样胡搅蛮缠有什么意思?算了不说拉倒,吃完我睡一觉。”
陈大春举手投降。他真是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许秋平看着一言不发的孟广安,突然间有些恨他。在家庭子女的教育当中,他一直充当着一个透明不存在的人。唯有对思明的时候,显得稍微正常一点。她是强势没错,但如果孟广安能表达一点想法,不管她说对了还是错了,他有一个态度在那儿,她可以稍微地收敛一点。不必像现在这样,为了母亲面子和尊严强撑着。“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家里的大事小情从来就不管。”
许秋平把怒火撒向孟广安。孟广安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孩子们都大了,要怎么管?我只是个后爸,管多了又说我苛刻。不是要一视同仁吗?思昭我都没怎么管,他们我自然也是这样。”
这话让许秋平哑口无言。胡慧芳在屋子里躺着,把客厅饭桌上的话听得清楚。她越发地觉得这样如一潭死水般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金穗在林向前离开之后就去河边洗衣服,洗好回到家里,把屋子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随后去伺弄她种下的桑树。桑树生长得很快,一棵芽只要两三天,就能长出一片叶子来。养蚕需要场地,可是现在屋子已经腾不出空地来。她寻思着自己动手搭一个架子,可以放簸箕,搞个立体蚕模式。孟思昭听完她的想法,说道:“这样你得买多少个簸箕呢?我帮你钉三组多层方便移动的木架子,上面放竹围片,那个竹围片可以自己编,明年要是用不上,一把火烧掉就行。”
金穗欣喜:“这个竹围片要怎么编?”
“很简单,就三四根竹片做主轴,然后把竹篾像织布那样缠着织起来,可以织大的,也可以织小的。”
金穗夸他:“可以呀孟连长,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要是你能给我一点奖励,我会更高兴。”
孟思昭看着她笑了笑。“要什么奖励?”
金穗问他。他没有回答,还是笑着看她。金穗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红着脸把脸别开:“没有奖励!”
说完钻到菜地里去。孟思昭摇了摇头,总是这样不行呀,他们可是合法夫妻。金穗蹲着身子拔草,好一会儿感觉到有人站到她身后,她转过头去看孟思昭,凶巴巴地问他:“又怎么了?”
“今天晚上回我爸那边吃晚饭吧。”
孟思昭说。金穗停下手里的活儿,站起来说:“怎么就想到过去吃饭?”
“今天广和伯跟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现在我们是分家了,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不是仇人,我一个月的假期也在过去一小半了,呆在家里的时间没多少,经常吃饭的机会不多。”
孟思昭解释着。对于他的这个想法,金穗表示理解。他若真的对孟广安不闻不问的,冷漠无情,那才叫人心寒。“那拿点什么东西过去?不过我先提醒你,家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金穗说。豆腐吃完了,肉也没有。他们空手过去什么也没有,许秋平可有说头的。孟思昭双手插在裤袋子里说:“去问问谁有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