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最后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坐回车梁,让孟思昭一路圈着她回到孟家湾。孟思昭把车停好,未待金穗做出反应,便将她拦腰抱起来,屋往里走去。顾璇正带着思明和双胞胎在厨房吃饭,只见门口人影一闪而过,连忙跑出来问:“怎么了?”
孟思昭没有回答她。金穗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人已经被放到了床上。孟思昭喘着气问她:“你是要到厨房里吃饭,还是给你端过来?”
屋里黑漆漆的,金穗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的气息很近。她人往被窝里蒙,说:“我累,不想吃。”
孟思昭双手叉在腰上,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不知道她的情绪又从哪儿来,也不勉强:“那你饿了再吃。还有,脚疼就不要下地了。”
从屋子里出来,他去将箩筐卸下,然后去还自行车。顾璇端着碗到他身边来,悄声问:“又怎么啦?”
孟思昭说:“没事,她就是扭到了脚,走路不方便。辛苦你带三个孩子了。”
顾璇挥着筷子:“没事,举手之劳。”
孟思明眼看他要走,冲出来喊道:“二哥,你要去大队长家,等等我呗。”
孟思昭看着他,无奈地说:“那你吃快点。”
顾璇说:“你也可以吃完饭再去还车嘛,这一天跑了两个来回,怪累的。”
孟思昭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便钻进厨房,坐到小桌子旁吃饭。娟娟问他:“二叔,婶子怎么不来吃饭?”
未待他回答,婷婷就说:“二叔,是不是你欺负婶子了?”
孟思昭哭笑不得地回答道:“我怎么就欺负她了?是谁说我欺负她的?”
娟娟说:“你就是欺负她。”
孟思昭觉得不能受这种冤枉,把手腕递到娟娟的眼前,说:“到底是谁欺负谁呢?你们看我的手都是被她咬的。”
顾璇围上来毫无同情心地问:“你又怎么惹她生气啦?”
“我都不知道她哪门子气。我觉得她属狗的,动不动乱咬人。”
孟思昭说。“胡说。婶子怎么不咬我们?”
婷婷瞪着眼睛说。孟思昭头大,板着脸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这饭桌上说话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孟思明斜眼看他:“是跟嫂子学的。”
婷婷则不服气地说:“我吃饱了的。”
孟思昭举手投降:“好好,我没饱,我不说话了。”
吃完晚饭,孟思昭去大队长家还车,顺便送孟思明回去。看着弟弟推开了院门,他这才折返去大队长家还车。还车的时候给了两把马铃薯粉条,对周菊月说:“这是金穗在县城买到的,你们有空就煮来尝尝。”
周菊月推辞:“唉,就是借个车,还要送两把粉条,这么客气干什么呢?”
孟思昭说:“这是金穗的意思。以后我们还会经常用到车子,不给点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唉,现在金穗做豆腐了,豆渣都拿来给大队的猪吃,这也是在为大队生产做贡献嘛,我们再要东西算个怎么回事?”
周菊月把粉条塞回他手里。孟广和看不惯他们这样推辞来回,没情意。他对妻子说:“唉呀给了你就收。放以前,你想要金穗的东西?难如上青天。”
孟思辰在一旁备课,听到父亲拽这种诗词,哑然失笑:“爸你能不能别乱引用诗词?”
周菊月瞪了一眼丈夫,随后真切地对孟思昭说:“思昭啊,你跟金穗结婚有三年了,这次回来,得考虑要个孩子了。娟娟婷婷是不错,可到底总不是亲生的。人呐,是一定得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才行。”
肖晶晶怕婆婆这样多管闲事讨嫌,连忙插话:“妈,人家思昭和金穗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外人就别操心了。”
周菊月一听眼睛就红了:“怎么能不操心嘛?他们现在自己过日子,身边也没个长辈提醒。要是思昭妈还在,这会儿她都能抱孙子了。”
孟广和最讨厌这个婆娘伤心样子,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哎哎,说生孩子就说生孩子,提以前干什么?无故惹人嫌!思昭你别在意,女人年纪大了就是爱唠叨。”
孟思昭微笑着说:“周大娘挺好。金穗要做豆腐坊,孩子我们暂时就不要了。现在她也还年轻,过两年再要也不迟。”
周菊月急得喊起来:“哎哟我的儿啊,过两年你都快三十啦!”
孟广和训她:“哎周菊月你有完没完?”
孟思昭不想再多说,心里惦记着金穗还没吃完饭,不知道她脚还疼不疼。于是便结束对话:“大队长,周大娘,我先回去了,金穗今天说脚疼,我得回去看看。”
周菊月连忙挥手:“那快回去快回去。以后别再给我东西了哈,再这样车子不借了。”
孟思昭脸上带着笑,从孟广和家里出来,往知青点房子走去。顾璇是在孟思昭走了之后钻进金穗的屋子里,点上煤油灯,看见金穗把脸蒙在被子里,问道:“你在闹什么脾气呢饭也不吃。”
“别管我!”
金穗说。“我是不想管你,可是看孟连长也不太开心的样子,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又作什么妖蛾子了?”
顾璇说。“你那么心疼他的话,干脆我给你腾地方好了。”
听着这没良心的话,顾璇使大力气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你说的什么屁话?你要是嫌我在住这儿碍眼,我明天搬走好了。”
金穗有气无力地说:“别,你别走。”
“所以你到底在闹什么啊?你今天去县城,人家来回接送,就凭这一点吧,你就该笑了。”
顾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金穗坐在床上,两只脚吊在床沿,手撑着床板,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不说话。顾璇扯了扯她的衣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
金穗又是刚才那个无力的语气。“你不说我一会儿去问孟连长。”
顾璇转身要朝外面走。金穗呆坐着眼神空洞,她要怎么解释她在火车上看到孟思昭露着一口白牙的时候,她心里的念头有多邪恶?而在他们有实际的接触之后,她是如何惊慌失措?她不是怕孟思昭会如何,而是怕自己会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