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有没有真的去问,孟思昭不清楚。他知道这群混小子本事大,不管他藏得多么严实,这群人总能翻得出来。总不能天天带在身上。只能在抽屉上多挂一把锁,防君子不防小人。芭蕉捂熟的那一天,金穗收到了顾璇从省城寄来的信。送信的是许久不见的王伟宁。他按照原来的习惯,先把信送去了孟广安住的地方。到了院子那儿,看到了胡慧芳。因为不是孟思昭寄来的,胡慧芳懒得替金穗收,于是就让他到知青院来。金穗当时正在跟金秀推石磨。听到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就走到院门外看。看到推着自行车的王伟宁,她很意外,惊喜地喊道:“王哥,你来了!快进屋坐坐。”
王伟宁将车推进来,跟她说:“你有一封从省城来的信。”
进到院子,停好车,他从绿色的帆布袋里把信翻出来递给金穗,同时问道:“你怎么搬到这儿来住了?这院里的屋子,比原来的差了些。”
金穗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接过信封回答他:“我分家了。不愿意跟他们凑在一块儿住,所以就搬到这边来了。”
“你今天磨豆腐吗?”
王伟宁看到金秀在推石磨,好奇地问道。金穗大方地回答他:“我现在做豆腐坊,卖些烤豆腐片。你来了正好,一会儿稍些回去。”
王伟宁点头:“这样也行,不过你小心些。对了,那俩孩子呢?也跟你一起过吗?”
金穗笑了笑:“那是当然。”
随后她扭头朝屋里喊:“娟娟,婷婷,出来跟王伯伯打个招呼。”
两个孩子听到大人喊,忙从屋里跑出来,站到金穗身边,轻声地喊:“王伯伯好!”
王伟宁蹲下来,伸手去揽住姐妹俩的肩膀,由衷地说:“哎,真乖。养得真好。”
金穗同意他的说法:“最近姐俩是比以前好看了,你看她们的小脸上都长了不少肉。”
王伟宁放开姐俩站起来,往自己包里掏了掏,带着歉意说:“唉,今天出来得急,没有什么东西给她们。”
金穗笑:“我们有好东西呢,一会儿你捎点回去。”
王伟宁连连拒绝:“哎不用不用,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东西呢?你也怪不容易的。最近我帮你看了,孟思昭没有寄钱回来。”
金穗捂嘴笑:“唉,他刚探亲回来,上个星期才走。往后几个月都不寄钱回来了。”
“几个月都不寄钱回来?是因为上次你去偷领了钱,所以他生气?这样怎么行,不寄钱回来你跟孩子吃什么?”
王伟宁听着就担忧起来。“他没生气,回来就要跟他爸分家。他走之前给我留钱了,再说我自己也能挣。他的钱得还债。”
金穗说。王伟宁这才放了心:“我以为他还那么糊涂呢。”
金穗摇头:“他不糊涂,这会儿精着呢。我那个老公公给了两树芭蕉,今天捂熟了,你等着我给你装几个。”
“唉,我要你这东西干啥?你有就留给孩子吃呗。”
王伟宁又拒绝。金穗吩咐双胞胎:“你们俩去给王伯伯拿两串芭蕉来。再给他装一些豆腐片。”
姐妹俩屁颠屁颠就去了。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拿过来,金穗塞到王伟宁的帆布袋里,带着歉意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带家去让孩子尝尝。上次要不是你出手帮忙,我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王伟宁接过东西,抿了抿嘴巴,想说些什么话,发现自己词穷。最后只说:“你一个人在家里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金穗点头:“嗯,好的。先谢谢你。”
王伟宁走之后,金穗打开了信封,抽出信纸来看。顾璇说自己已经在纺织厂里上班,目前做后勤,还跟一个老会计学做账。信里留了她的家庭地址,还有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告诉金穗,若是有紧急的事情,可以打电话找她。这年头打电话可贵了,要不是有火烧眉毛的急事,轻易谁也不舍得打。顾璇在信里还说,她回去找认识的人打听了一圈夏津飞,但是没有什么进展。金穗把信看完,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去。对她有用的事情她才会关注,至于那个夏津飞,打听不到更好。金穗将信封放到抽屉里,到外头继续与金秀一起推石磨。来这一个多星期,她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生活。金秀问她:“姐,是谁给你写信?”
金穗回答她:“是之前与我一起住在这儿的顾老师。她回省城安置好工作,就给我写信来。”
金秀眼睛里透着向往的光:“真羡慕在省城的人。听说那儿的人都住楼房,出门上班坐公共汽车。”
金穗笑:“那儿的人,一家几口人挤一个房间,几家人共一个厨房,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金秀说:“那也比我们在乡下成天下地干活强吧?你说城里要真那么不好,为什么那些知青来了还想办法回去呢。”
金穗耐心跟她解释:“他们的家不在这儿,没有办法扎根下来,心无所属,所以要回去。”
金秀似懂非懂。这一天吴海兰回娘家去吃酒席,没有过来帮工。娟娟和婷婷在金穗忙碌的时候就会自己玩,等到孟思明放学回来,就带她们四处转。这天放学了,孟思兰跟着孟思明一起过来。自她去村小教书之后,放学有空,她都会过来一趟,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孟广成一家认为,女儿之所以能当上代课老师,是托了金穗的福。过来帮干活,就是在回报。真不让她干活,她还会难受。金穗在将凝固好的豆腐花装进格板里,孟思兰凑上前来,悄声对她说:“嫂子你听说了吗?陈媛媛要看对象了。”
金穗动作顿住:“真的?不过她这个年纪,说对象也应该了。”
“她不愿意,还想去县城里找工作。跟她妈闹得厉害呢!”
孟思兰说。“不是分家了吗?跟许秋平有什么好闹的?”
金穗问。“许秋平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切都向着陈大业。有人愿意出彩礼,她恨不得让陈媛媛马上嫁呢。”
金穗耸耸肩:“她们母女的事情我们管不上。”
待压好豆腐,她把芭蕉拿出来,装成两份让孟思明和孟思兰各带一份回去。入夜,收拾完所有的事情,金穗在煤油灯下,铺开信纸给顾璇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