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肥料了。没有现成的化肥,生产队施的都是自己沤的农家有机肥。金穗家里养了几只鸡,还有蚕,她把鸡粪和蚕沙堆在一起发酵。施肥这天,金穗没有做豆腐。一早起来做了早饭,吃完便和金秀一起去挑肥。她自己发酵的有机肥不够撒那二亩地,还得去大队的肥堆挑。一亩地要放五担肥,把肥挑到地头,然后撒进田里。金穗闻不了那个臭,想想肥里会有些寄生虫,便把撒肥的工作全部让金秀去做。金秀干活不含糊,知道姐姐在孟家湾都不上工,没有什么异议,老老实实地干完。王伟宁来送信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他进村子里去问,才知道姐妹俩去田里施肥了。他推着自行车到田头,又走了一截田埂小道,才找到姐俩。他不解地问:“怎么下田了?你下田了还怎么做豆腐?”
金穗说:“今天休息,明天再做。”
王伟宁担忧:“你这样会把身体累垮的呀!”
金穗笑笑:“我就这一阵子辛苦些。跟你说哦,这四亩地是我的责任田。这一季由我管理。”
王伟宁对这个没有兴趣,他从绿色的背包里掏出信封来:“来来,这里有你的三封信,都是思昭写来的。不过寄信的地址不一样。”
金秀一听,羡慕极了:“哇,姐夫这么有空吗?一连寄三封。”
金穗在溪里洗了手,擦干净去接过信封:“这人也太闲了吧?”
王伟宁笑:“那可不是。隔一天寄一封呢,还不是同一个地方。他在外地出差吧?”
金穗点头:“嗯。”
王伟宁看了一眼四周,其他干活的人离她都挺远的。他压低声音说:“上次你说找车的事情,我稍微打听了一下,人家不敢冒那个险。毕竟公职,真出问题了影响不好。”
金穗表示理解:“我知道他们的难处。”
就因为是这样,所以她一直没有跟林向前说。平常一些小问题,不违反政策,不影响工作就算了。借车拉三千个咸鸭蛋,动静太大,弄不好要吃处分。王伟宁又跟她聊了几句,这才离开。金穗朝妹妹扬了扬信封:“秀啊,田里的活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
金秀知道她着急看信,挥了挥手说:“那你回去吧。晚饭你包了。”
金穗就带着双胞胎回去了。回到家里,她看着邮戳上寄信的日期,把最早的那一封先读了。那是孟思昭在外面做巡回报告写的第一封信,信里介绍了从平原到高原过度地带的风景,讲他在外头遇到的新鲜事。信的末尾,他稍微委婉地提了她在单位里留下“母老虎”这个外号。金穗看得火冒三丈。她什么话都没说,怎么就成为母老虎?要是可以打电话,她肯定直接去质问他,她怎么就凶了?就是那天打电话,她对指导员和战士也是客客气气的。后来不想聊,顶多是心疼电话费而已。忍着怒气,她拆开第二封信,人已经到了高原,还遇上了下雪天气。第三封是到了边疆,高原上的边疆,风雪漫天,道路崎岖,边疆战士很不容易。他信里提到的这些地方,金穗都有听过。若不是突然猝死穿越过来,她还计划去那边旅行。现在从孟思昭的字里行间,认识七十年代末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感觉很心酸,同时又有一点浪漫。看完信,金穗把信封收到抽屉里。加上前头的两封,孟思昭已经给她写了五封信,可是她一封都没有回。好像说不过去。晚上吃完饭,孟广安带孟思明过来。来的原因很简单,听说金穗一下收到了三封信,他是来问问有没有写给他的。听到金穗回答没有,孟广安脸上的失望表现得很明显。金穗不好意思地解释:“爸啊,我一直没有空给他回信。他之前也没在部队,寄过去也得等他回来才能看。我打算近期给他回信了,你要有什么想说的,也写一封,到时候我们用一个信封装着寄过去。”
孟广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地说:“那我让思明写吧。”
金穗连忙应道:“好好,写完了就交给我,我下次去县城的时候一起寄掉。”
孟广安说:“不用等到你去县城寄,要是明天写好了,就托人去公社寄吧。”
他表现出来的这种爱子心切,金穗真的觉得稀罕。洗完澡,金穗坐在桌子前,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展开信纸,郑重地给孟思昭回信。就写日常的生活,还有参加责任田承包的试验。在她和孟思辰两口子积极的影响下,孟广成一家子也报名参加承包责任田试验。不过她有意避开了刘露成为她豆腐坊竞争对手的事情。好像是不想让他为这种事情烦恼。这就是所谓的报喜不报忧吧。孟广安第二天一早又过来找她。他让孟思明连夜写完了信,心里急着想让金穗马上去寄。金穗皱着眉头说:“爸呀,我哪有时间呢?昨天施肥,豆腐坊停了一天工,今天我还得赶着做豆腐呢。我现在做五香和麻辣味的,工序多,耗时长。”
孟广安竟然说:“你去公社寄信,我帮你磨豆浆。”
“至于吗?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吗?以前你几个月才写一封呢。”
金穗没好气地说。一提到以前,孟广安就心虚。他瞪着眼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行!我去寄!”
金穗倒也没有亲自去公社,而是在大队里找了个空白的信封,将信纸塞进去,写上地址封好口,托给去公社的人帮忙。她得回家赶做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