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昭在医院的日子很无聊。除了治疗以外,他可以做的事情不多,无非就是看看书,看看报纸。这个医院位置偏僻,报纸总是送不及时,每天到的都是前一天。再加上时效性差,报纸上登的,往往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温晓凝动完手术之后不能动弹,只能在床上固定伤势。她父母担心女儿闷得慌,从千里之外的家里赶过来探亲,并给她带来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收音机对大部分家庭来说,还是个稀罕物。她父母来探视,就能带一台过来,可见家庭条件很优渥。这台收音机在医院出名了。不是休息时间,就会有人涌到她的病房来听。出于避嫌的原因,孟思昭只在她动手术那一天,去探望了一下她。随后有事,都是叫唐明去处理。他从报纸上看到有些地方发生洪灾,想到了孟家湾。那儿靠近吉利河,雨下得大的时候,会把河边的农田给淹了。草原六月少雨,但在青山,每年端午前后,就会下很多场雨。有时候会连下一个星期。金穗没有回信,他又到这儿来演习了,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唐明看着连长皱眉,贴心地问道:“连长,怎么了?是不是身子疼?”
孟思昭拢了拢衣服,说道:“不知道老家下没下雨,有没有被淹。”
唐明快速地说道:“那简单。温医生那儿不是有一台收音机吗?晚上七点的时候,你去她房里听听新闻就知道了。”
孟思昭说:“这不太好吧?”
唐明说:“有什么不好呢?我们都是战友,你要觉得不好意思,我陪你一起去。”
孟思昭便不再拒绝,对唐明说:“那你一会儿去跟她打个招呼。”
听到孟思昭要过来听新闻,温晓凝心里很高兴。他们同在一家医院,但除了她动手术那天,其余时间他都在避开自己。下午吃过饭,温晓凝对那些到她屋里听收音机的人说:“我有点不舒服,晚上要早点休息,你们别来了。”
那几个人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收音机是人家的,不让听不来就是了。之后她打发照顾她的女兵说:“晚上孟连长要过来,你去看看外边能买些什么水果。”
女兵拿着她的钱就走了,去外面买了几个桃子回来。六点五十五,孟思昭进到病房里,与温晓凝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温医生,打扰你了。”
温晓凝动了动身子,想起来迎接他:“孟连长,你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是战友。”
孟思昭见她动,急忙说:“你别动,这得固定,你要是动了得重新接!”
温晓凝有些感动地说:“你难得来一次。今天买了新鲜的桃子,你吃吧。”
孟思昭看那白里透红的桃子,抿抿嘴说:“不用了,这东西难得,你还在养伤,需要多一点营养。我就过来听听新闻。”
温晓凝点头:“嗯,行,那就听吧。”
说完就拧开了收音机。晚上七点整,有一个全国性的新闻节目。孟思昭集中注意力,生怕自己错过了重要的消息。前边是讲时政要闻,大约十分钟之后,孟思昭才听到一条与家乡有关联的信息。“入夏之后,我国南方大部分地区迎来降雨,XX领导指示,一定要做好防汛准备工作,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及财产安全。”
新闻只有寥寥数语,孟思昭从中听到了很严峻的事情。孟家湾的情况一定是不太好的。新闻播完之后,温晓凝关掉收音机,问孟思昭:“孟连长,怎么了?”
孟思昭没有隐瞒她,沉重地说:“家里可以遭水灾了。”
“遭水灾?不能吧,新闻也没有说你们家那片区被水淹了呀?”
温晓凝刚才并没有留意新闻,她的心思全在孟思昭身上。孟思昭没有心情跟她聊下去,他站起来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温晓凝叫住他:“都到晚上了,你打给谁?”
“打回部队。”
说完快步走出去。温晓凝看着买好的桃子,泄气地盖上被子躺下。孟思昭去医生办公室,将电话拨回部队。演习时各单位会留下几个人,做为留守人员。电话接通,孟思昭直接说:“我是孟思昭,近期有没有我家里来的信?”
留守人员摇着头对他说:“连长,没有。”
“没有吗?你确定?”
孟思昭追问。留守人员无奈地说:“连长,真没有。你把我俩留下,我俩一天扫八次营房,整理十回信箱,真没有。”
听到说没有,孟思昭直接把电话挂了。这会儿打去公安局,林向前也下班了。他决定明天再打。这个晚上他睡得不安稳,恨不得时间早点过去。终于挨到了早上八点半,他又去了医生办公室,经过重重的困难,他终于接上了县公安局。而林向前并不在单位。孟思昭不死心,直接问接电话的人:“最近有没有下雨?”
接电话的人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他:“最近天气是不太好,一直下着雨。”
“我跟你打听一下,青山公社那边的孟家湾有没有被洪水淹?”
孟思昭继续问。那人迟疑了一下,犹豫地说:“我不太清楚,听说是有些地方被淹了。”
“听说?能不能打听清楚一些?”
孟思昭着急,语气就重了些。林向前正巧这个时候回来,接电话的人赶紧说:“林哥,你的电话。”
他走过来,随口问道:“谁打来的?”
“不知道,怪怪的,问一个叫孟家湾的地方有没有被水淹!”
林向前接起来就说:“孟思昭,是你吧?”
“对是我。林哥,我家那边怎么样?”
孟思昭说。“你是担心家里,还是担心媳妇?”
林向前故作轻松地问道。“那不都一样吗?”
林向前老实回答他:“听说是不太好。今年的雨下得实在大,不乐观。”
孟思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在家,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住。”
林向前说:“你不用担心,大队还有那么多人呢。这雨下得是大,但也不一定会被淹,是不是?”
孟思昭说:“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孟家湾是真的不乐观!”
“好了,别想那么多。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看金穗那么能干的,也不会有什么事。等雨停了,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挂掉电话,孟思昭忧心忡忡地回到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