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到孟思昭单位，那头说话的是个浑厚的北方口音：“侦察连，找哪位？”
金穗对他说：“您好，我找孟思昭。”
那边的人显得很意外：“找连长？您是嫂子？”
金穗回答道：“是的，我是金穗。麻烦叫孟思昭接个电话。”
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下，再回他：“嫂子，我们连长没在单位。”
“没在？”
联想到那张“巨额”汇款单，再听别人说他不在单位，金穗火气上来，冷笑着问：“他上哪儿去了？”
“夏训去了，已经走了一个多月。怎么他没跟你说过吗？”
接电话的战士问。原来是夏训去了，她的火气就自动消了一些：“没说。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没有具体的日期，按照往年的惯例，大概在九月初吧。嫂子我是龚永志，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达。哦对了，半个月前连长还往连里打了个电话，问我有没有他的信。”
电话那头的人自报家门。“有点事儿。你跟我实话实话，孟思昭有没有在连里跟人借钱？”
金穗问道。“没有，没听说。”
龚永志老实回答。“真没有吗？”
金穗追问。“真的没有。”
龚永志向她保证：“连长从来不问战士借钱，他知道我们只有津贴，没有多余的钱。”
金穗想了想，从另一个方向问他：“你们单位有没有女兵？或者其他的女性？”
龚永志挠挠头：“连里没有，但营里有。有通信兵，还有医生。”
“医生？”
金穗抓住这个重点继续问：“经常到连里吗？”
孟思昭上次受重伤，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回到单位里还时不时要去做检查，跟医生接触得比较多。一个战斗英雄，一个有大好前途的年轻军官，有人喜欢太正常了。金穗稍加思索，就已经探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电话那头的龚永志说：“医生是经常来连里，给我们卫生队员上培训课的。哎不是，嫂子你问这些干什么？”
金穗嗤笑：“不干什么。就是你们连长走桃花运了。”
龚永志吓得慌起来：“嫂子你可别乱说哈，我们连长可是一身正气，心里只有你。”
“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知道什么呢？行了，不说了，电话费挺贵的。”
金穗说完就要挂。龚永志喊道：“哎！嫂子你还没说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呢？”
金穗轻飘飘地说：“没事，就是查岗的。”
挂完了电话，王伟宁转头过来，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不愉快的证据。金穗把汇款单递给他：“王哥，帮我取钱。”
“咋？弄清楚了？真是你家孟思昭寄的？”
王伟宁问。金穗摇头：“不是。是他寄的我还不开心，他身上早没钱了，现在工资都在还债。不过嘛，别人有钱，心甘情愿地寄过来，我不能不领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伟宁低头睨她：“这钱你花得踏实？别让思昭在部队难为情。”
金穗冷笑：“他有什么难为情？他在部队不管好自己，招来麻烦事儿，回头估计还得让我收拾。收点辛苦费怎么啦？”
王伟宁见她一副小女人心态，失笑道：“干什么呢，醋劲儿这么大。”
金穗嗅嗅自己身上，装傻地问道：“有吗？我怎么闻不出来？”
办完领钱的手续，金穗把孟广安给儿子信装进信封里，又把那张登有她照片的《周城日报》装进去，蘸上浆糊封上口子，贴好邮票递给王伟宁。她其实也可以即时地给他回一封简短的信。挂完电话，她赌气地想，在孟思昭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她绝对不会给他再写信。寄报纸原来是打算与他分享这份喜悦，现在又多了另一层意思。孟思昭要是想换人，也掂量掂量，舍不舍得放弃这么优秀的女人。她想踹人可以。但他想踹她？不行！寄完信，她想了想，给顾璇拍一封电报，告诉她金秀去省城的具体时间。发完电报，王伟宁多余地问她：“怎么？你妹妹去省城干什么？”
金穗不瞒他：“送她去省城当学裁逢学徒。”
王伟宁很意外：“她去省城了以后你怎么办？你原来带着娟娟和婷婷就够吃力了，到时候还有谁能帮你？”
“我妹妹她不能一直跟着，她始终是要嫁人的，学得个本事，嫁人也不会嫁太差。”
金穗说。“你想得真长远！”
王伟宁感叹。他知道在农村生活不易，农村的妇女更难。除了下地干活挣工分，剩下的时间就是围着灶台孩子转。“娟娟婷婷再大些，上学就好了。”
金穗如此说。王伟宁由衷地说：“娟娟婷婷有你这样一位婶子，真是她们的福气。”
金穗笑笑：“有她们陪我，也是我的福气。王伟我不跟你说了，我去供销社给大队的人捎些东西，完了就得回去了。现在是双抢时节，忙着呢。”
王伟宁点头：“行，那就快去吧。金穗好久没到供销社来了，那两个售货员见她来，热情得不得了。她现在是青山公社的名人，知名度比书记还大。“有货呀？”
她悄声问道。“有，留着给你呢，就是好久不见你来。”
说完，她们从库房里抽出两块布。莫上去光滑顺溜，好像是真丝。“哪儿来的？”
金穗兴奋地问。“这你别管，你知道是好货就行。”
售货员说。“还有多一点的吗？我都要了。”
给双胞胎做两身夏装，再给金秀做一身新衣去省城。“现在没有了。不过以后还会来的。”
金穗交待她们：“那给我留着。”
售货员接过钱来，高兴地说：“放心，好货都会给你留着的。”
在供销社买完大家委托要的东西，她再到集市上买些糕饼，就回去了。孟广安晒好谷子，估摸着儿媳妇要回来了，就到知青院这儿等着，他要问问那汇款单的事情。金穗先进屋把自己的东西放下，随后去给别家送东西，最后去还车。孟广安连喝了三碗茶水下去，她才回来。一见了她，他就着急迎上去问：“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金穗灌下一大碗茶水之后才回他：“人没在单位，出去训练了，要九月才回来。”
“那汇款单怎么处理？”
孟广安问。“怎么处理？当然是取出来花掉啦！”
金穗不安好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