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家暴是什么意思？”
金穗向她解释：“就是家庭暴力。”
“验伤干什么呢？”
女医生继续问。金穗说：“打了人，总不能打了就算了吧？”
医生点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你们还能怎么做啊？难道叫他赔偿？他赔的也是自己家的钱，左手捣腾进右手。”
金穗冷笑：“打伤了得负法律责任呢！”
医生咋舌：“怎么的？还要把男人弄进牢里？我跟你说这样行不通，在农村少了一个劳动力，那日子可难过了。”
“我们自有打算。你帮她验个伤吧，尽管往严重了写。”
金穗交待她。医生让方敏把衣服脱下来，看到她身上的瘀青还有那一个长长的伤痛，倒吸了一口气：“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呀？”
“可怜吧？没被饿死，倒要被打死了。”
金穗说。“唉！这又有什么办法？自古以来，男人打媳妇都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碰上个讲理的还好，打完还会有点愧疚，碰到那些不讲理的，还以打老婆为荣呢。”
到底是作为女人，医生对方敏有了恻隐之心。金穗交待医生：“医生，你把结果写严重些，但结果又要直白一点，让人一看就懂了。”
医生点头：“行，我知道了。”
她把方敏身上检查了一遍，又按着她的重要脏器部位问她疼不疼。问完就在桌子上写病历。她一边写一边问金穗：“验完伤你拿这个干什么去？”
“离婚！”
金穗简洁地回答。“离婚”两字又让医生意外，她写字的手顿了一下，有个字写错了。她把那一张撕掉，重新写过。写着又忍不住问：“妹子，我瞧着你年纪不大，做事还真莽撞！离婚说得简单，离完婚不过啦？”
金穗说：“不离婚，被打死就光荣啦？”
这话把医生噎着了。几分钟后，医生把验伤结果写好撕下来，递给金穗看：“就这样写行吧？”
上面写着皮下充血，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她看不太明白，问医生：“这样严重还是不严重？”
“多处软组织挫伤，是挺严重的了。”
医生解释。金穗想了想说：“你再加一个，左耳疑似失聪，精神状态欠佳。”
医生惊讶：“看不出来，你懂得还挺多的。”
“没这么严重的话，怎么叫公安去抓人？”
金穗理直气壮地说。“我把这个病历去盖一个公章给你们，这样更有说服力。”
医生说。她们就在办公室外面等，金穗还让医生开一瓶跌打扭伤用的外擦药。拿到药和病历，金穗向医生道谢。那个医生说：“祝你们顺利！”
金穗回头，多嘴对医生说：“大姐，以后要是哪个女性被丈夫打伤住院，你帮着说一说，能离婚就离了。离婚不丢人！”
医生点头，笑着说：“行，我知道了。你还有事要办就快去吧。”
两人从卫生院出来，就往派出所走去。路上，方敏有些胆怯地说：“穗儿，真要去找公安吗？我有些害怕。”
一般情况下，进派出所都是犯罪分子，遵纪守法的好人是不可能进派出所的。金穗扶住她说：“别怕，有我在呢。”
方敏一手扶着腰，勉强地点了点头。进去派出所，值班的人问她们：“同志，你们有什么事？”
金穗看一眼方敏，只见她脸色苍白，于是捅了捅她的胳膊，让她说话。可是方敏抿了半天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金穗只好代劳：“我们来报案，金家寨生产队金科虐待殴打方敏，造成她身体以及心理上巨大的伤害。”
值班的人打量她们，随后施施然地说：“这是两口子吧？两口子打架到派出所报案？开什么玩笑？”
金穗瞪他一眼：“两口子是不是人？”
“当然是。”
那人说。“那其中一个打了另外一个，你们管不管？”
金穗继续问。“一般的打架当然管。两口子的家务事，你们找大队调解就行了。”
“那不行！两口子打架，男人打女人，你们更得管。就是因为你们不管，才导致那么多女人被打！”
金穗大声说。她说话的声音太大声，引得里头有人出来打探，问道：“吵什么呢？什么事呢？”
金穗说：“我们来报案，金家寨生产大队金科蓄意殴打方敏，给她的身体和精神上造成极大的伤害！”
说完，把在医院开的病历拿出来：“我们有验伤报告！”
刚才在值班室的那人连忙过来解释：“她们俩这是胡闹！家里两口子打架也要过来报案，荒唐！”
金穗才不惧他：“我要见所长！所长要是不管，那我就去找公社的冯书记，公社不管我就去县里！”
“你好大的口气！”
其中一个公安说，语气里带着不满：“我们所长不在，有事你进来跟我说吧。”
金穗拽着腿软的方敏走进办公室，并在她耳朵旁边小声说：“一会儿他要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怕，有我在。想想你将来美好的日子，什么都别怕。”
进去之后，办案公安拿出纸笔，要做笔录。先是问方敏一些基本信息，随后再问她被打的时间和起因。等做完笔录，办案公安说：“你们想清楚了，民事纠纷跟刑事是不一样的。如果走刑事，那要把他抓起来，按照性质的严重，要么拘留要么判刑。”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方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