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说你凶，可我怎么没觉得？我看你就是顶聪明通透的。”
田如玉夸她。“管她们怎么说呢。”
“对了，今天你是不是让人家孟连长洗衣服了？”
田如玉问。金穗瞪大眼睛：“怎么了？这也要说？我上你那儿炒菜的时候，他等饭吃顺手就搓了，总共也没几件衣服。”
田如玉又笑：“她们的男人哪怕在家跪搓板，也不愿意在外头洗衣服呢。孟连长一下子就打破了家属院的规矩，现在是女人忌妒你，男人啊，估计想削死他。”
金穗更看不懂：“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呢？就是洗个衣服而已，累着谁了呀？我们在家，累死累活地照顾家，还得下地挣工分，来探亲享受享受，难道不应该？”
田如玉还没接上话，她继续说：“这群男人当兵，媳妇不在，不也得自己洗衣服？摆什么臭架子呢，显得没洗过衣服似的。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不惯着。”
她说完从包里扒拉出一盘子豆腐片，递给田如玉：“嫂子，你全部拿去吃吧，这得赶紧吃了。”
田如玉看她手掌有一层茧子，问道：“你在家都下地干活儿吗？”
“是呀，伺弄田地，种菜，磨豆腐，还带着两个小侄女，吃喝拉撒都得我照顾，差点没累死。”
金穗一股脑儿都说完。“你们还没孩子？”
田如玉惊讶。金穗说：“他家两个没爹妈的侄女，我从一岁带到四岁，双胞胎呢。”
“那是累得够呛。”
田如玉同情地说。“所以嘛，男人懂得体恤女人的话，人家来探亲了，就多做家务，少说那些没用的。”
金穗清冷地说。“回头我得好好教育我家老乔。”
田如玉说。田如玉穿一件白底素花衬衫，这布料看着就是不错的，比上午的朱秀莲高一个档次。长相端庄大气，不是城里人，至少也是个端铁饭碗的。金穗看着送她的豆腐片，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试探着问她：“嫂子，我们俩平常都是一个人，能不能搭伙一起吃饭？”
田如玉有些意外：“怎么？你不是会炒菜吗？”
金穗叹一口气：“我不是不会炒，我寻思着吧，咱俩吃得也不多，各炒各的，浪费时间浪费燃料，男人要是不回来，一个人吃饭也是冷清清的。”
金穗主要是不想烧那个蜂窝煤。引火很难，要是不会烧还得熏上半天。田如玉说：“你跟我吃饭没问题，不过你的炉子还是得烧，喝水洗澡都用得上。总不能从我家端热水过去吧？万一晚上男人回来了，不方便。”
金穗生无可恋地说：“那行吧，我还是学着烧煤吧。”
“那晚上跟我吃饭，我们一起买菜去？”
“行呀，没问题，正好可以熟悉熟悉这个地方。”
金穗满口答应。“那现在就走吧。”
田如玉说。“行，你顺便把这个豆腐块拿回去。”
不用怎么收拾，两个人就一同出门了。不曾想住对面一排的朱秀莲也正好打开门，看她俩有说有笑的，她撇了撇嘴，重重地把门关上，嘴里嘀咕：“德行！”
西林镇的集市比青山公社要大而且热闹。这里有两个营的兵力驻扎，再加上随军的家属，对物资的消耗很大。这些军人和家属来自天南海北，因此这儿的东西品种也特别地多。除了供销社之外，当地农民也会时不时地拿着农产品出来交易。镇上的政府已经不怎么管理这些小农经济。俩人在街上逛，田如玉问金穗：“你晚饭想吃什么菜？”
想起白天的那个土豆白菜，金穗问她：“嫂子，乔参谋在营里的伙食好吗？”
“还不是那样，能好哪儿呢？一份菜里就两三块肉丁，没什么油水。要说部队吃得比地方上好，可也就是那样。我来了才想办法给他多做了几顿肉。”
田如玉说。猪肉基本上都是交给了食品站，得有肉票才能买。鱼和鸭子，鸡蛋这些就不用，价格稍微贵些。金穗说：“那要不咱们晚上炖只鸭子吃吧。他们俩人要是回来了，够吃呢，要是不回来，咱们就留到明天再吃，你看怎么样？”
田如玉点头：“这可行。不过我不会煮鸭子，怕弄不好。”
“没事，交给我吧。”
金穗挑了一只鸭子，又去买上半斤笋干，再加上半斤米酒，还有些配料。煮一道鸭子炖笋干，算起来都得花上五六块钱。田如玉虽然是领工资的，但平常也不敢这样霍霍。金穗看到她咋舌，说道：“嫂子，我们俩家搭伙，分摊下来没多少钱的。”
田如玉说：“你可真阔气！要照咱们这样吃，探亲一个月可得吃掉男人两个月工资。”
“不是天天这样吃，今天吃鸭子，明天就吃咸菜呗，丰俭交替！”
她说。田如玉没话说，买都买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买完菜，金穗又去买些糖果饼干。田如玉问她：“金穗儿啊，你这些买回去要送人吗？”
“送谁？”
她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吃呀。”
“你们公社收成好吗？分到的钱够你这样花？”
看着她掏出去的票子，田如玉感觉是从自己包里掏出去的那般心疼。金穗笑了笑，给她剥了一颗糖说：“嫂子，乡下的生活也没有你以为的这么苦。咱家男人好歹也是领工资的呀！”
跟田如玉聊得来归聊得来，她不敢轻易说自己在家里干豆腐买卖。万一她过于正直，跟部队举报，孟思昭可就完了。糖吃到嘴里，甜滋滋的，田如玉就没想那么多了。两个买好所有的东西，结伴回家属院去。田如玉中午烧的炉子没有完全熄灭，往里添一块煤，打开炉盖，很快就燃起来。两个人架锅烧水，再笨手笨脚地给鸭子放血，水开了再烫鸭子，之后褪毛。褪毛之后的鸭子，还有许多的细短的毛管，两个拎着一个盆，去水龙头那儿接水，顺便在水泥板上处理了。她们吃鸭子，成功引来了很多人问候围观。金穗看得出来，大家都挺无聊的，就看着她和田如玉拔毛管都津津有味，一边看还一边讨论鸭子怎么做好吃。朱秀莲也在其中，她酸酸地说：“这一只鸭子，我们过年都舍不得吃一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