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的前一天，金穗和方敏把重要的东西收拾完毕，再住一个晚上，铺盖她们也会收好，带到南滨去。吃完早饭，去洗了衣服回来，正要往竹篙上晾，院门被人推开。廖春蓉带着金科闯进来。方敏手里拿着衣服，站直身子呈防备状：“你们来干什么？”
金科自上次被孟思凡打，又被金穗带着公安和书记去家里逼着离婚，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碍于金穗的骠悍，他不太敢上门来。但是在家里听说金穗考上了大学，要带方敏和妮妮一起走，他坐不住了。妮妮是他的女儿，凭什么让她们带走？金科对方敏冷笑道：“我来把我女儿带回家。你想去外地再嫁没问题，但不能带着我女儿走。”
方敏同他理论：“我怎么就不能带走了？妮妮也是我的女儿，我从金家寨出来，孩子就一直是我在带。”
金穗在屋子里听到动静，连忙出来，看到廖春蓉和金科，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站在方敏旁边，抬起下巴说：“怎么的？还想挨打？”
廖春蓉骂她：“你是个什么黑心肝的人？叫公安上门抓你哥，还逼他离婚。这我们就都算了，你现在还想带走妮妮？”
金穗冷笑道：“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我要走了就上门来。怎么的？这下想起妮妮是你家的孩子了？离婚的时候怎么没提要孩子？”
金科说：“那时候我不是有伤在身吗？”
金穗问道：“你这伤多重呢，养到过年也没想过来接孩子回去吃年夜饭？”
廖春蓉说：“那还不是怕你们不给回去吗？”
方敏生气地说：“那你现在来是个什么意思？这会儿来要孩子，就没想过我不给？”
金科没好气地说：“那你在孟家湾没找男人，妮妮跟你就跟你了。你带她去外地再找个人嫁了，我女儿要管别的男人叫爸，这事儿我不同意。”
方敏要被他这个逻辑气晕了。金穗似笑非笑地盯着金科看：“难道你不会再娶？你要是再婚了，妮妮得喊别的女人当妈，怎么就不问方敏同意不同意？”
廖春蓉说：“你们可别忘了，妮妮姓金，是我们老金家的孩子。”
方敏恼火道：“这会儿说是你们老金家的孩子？离婚的时候你们谁也没说要孩子！”
金穗马上说：“老金家的孩子又不姓廖，你着什么急？”
廖春蓉说：“那金科是我的儿子，妮妮是他的女儿，你说我着不着急？”
金穗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科：“金科，你真想要妮妮？”
他绷直了身体，生怕金穗耍出什么花样，语气生硬地说：“当然了！我的女儿，我能不要？”
幸好娟娟和婷婷吃完早饭就去孟广安那边了，这会儿并不在屋里。金穗侧头轻声与方敏说了两句话，只见她点头，然后往外面跑去。金科眼疾手快，拉着她说：“你上哪儿去？去搬救兵？”
方敏大声说：“我得去把孩子找回来让你带走呀！”
金科半信半疑地放她走了。方敏奔出去，金穗双手背在身后，围着他转了半圈，斜眼问他：“金科，你当真想自己养女儿？”
“不然呢？”
他梗着脖子回答。“离婚的时候你没要，上次我去探亲听说你来闹了一回，也没把孩子带走。过年也不说来接孩子过去团圆。这些事情你怎么解释？”
金穗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思想。金科说：“我要来了，你孟家湾那么多人，三两下就把我赶走了。”
金穗说：“你在家里根本不下地干活，吃的穿的全是两个老人挣来的，你拿什么养妮妮？”
廖春蓉不服气地说：“我们能养大金科，养大你和金秀，再养一个孙女，难道养不起？”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得金穗一肚子气：“是啊，养大了三个孩子，儿子当宝贝一样捧着，另外两个女儿懂事起就是干不完的家务，到十八岁了还得给儿子换彩礼。你敢不敢到外头去嚷，你是这样养孩子的？”
廖春蓉虎着脸说：“你挑我的理？谁家不是这样养女儿的？”
金穗冷笑：“那你去问问谁家这样养女儿？”
金科知道说嘴说不过她，只想快刀斩乱麻：“我不与你扯这些，反正妮妮是我女儿，她方敏要是想再嫁，就不能把我女儿带走！”
“金科呀，你这种窝囊废！你都养不起一个女儿，还要叫她在你身边受苦？养到十几岁，又要逼着嫁人拿彩礼给你养老？”
金穗不屑地说。“你放屁！那我是我亲女儿！”
金科吼起来。金穗不与他发火，循循善诱道：“金科，你可好好想一想，人家都说女儿是赔钱货。你想吧，自己养大的女儿，将来要嫁到别人家，给别人当牛做马的，你这个亲爸啥都捞不着。再说了，你带着妮妮这个拖油瓶，以后还怎么再娶？”
金科不上她的当，说道：“我以后娶不娶的另说，现在是你们要把妮妮带走，我不同意。”
金穗说：“要是你带妮妮，那方敏以后可完全不管的哦，她一分钱都不会给。”
廖春蓉着急：“妮妮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养孩子嘛一人一半，凭啥她就不管了？”
金穗没有马上接话，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虚，不自在地说：“看我干什么？难道是我说错了？”
说话间，外头有人来了，金穗一看，是孟广安、贺淑芬、周菊月还有孟思俊兄弟俩，孟广和在最后面，气喘吁吁地说：“金家寨的畜生又到我孟家湾来撒野了是吧？”
金科有些慌乱，问道：“方敏呢？她怎么没来？你们又搞什么把戏？别以为人多我就怕你！”
孟思凡一个箭步冲上来，揪着他的衣领说：“看来你又欠收拾了。”
金科被他打过，心里还留有些阴影。他用力掰开孟思凡的手，大声说：“你再敢动我试试，看我不上公社告你去！”
周菊月叫开儿子：“思凡，放手，你别动他。”
金科抬起下巴，用一种示威的表情看他：“臭小子，还不把我放开？”
周菊月接着说：“让你二哥动手！”
孟思俊捋起袖子，廖春蓉一看不对劲，赶紧把儿子护到身后，气势汹汹地说：“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