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去银行提交贷款资料时，才发现之前忽略了一个问题。她是已婚身份，贷款需要夫妻同签字。自孟思昭怪她让夏津飞认双胞胎之后，她就一直没理他。现在要贷款签字了，这才肯放下身段去找他，是不是有点过于势利了？她问银行的工作人员：“我这个资料，从审核到放款签字，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银行的人回答：“最快是一个星期。”
而赵善那边给她的期限是半个月。假设星期五拿到签字资料，她去西原找孟思昭签字，顺利的话光来回也得一个星期。再等银行放款，半个月根本就不够。叫孟思昭从西原回来？在机关还好，也许一个电话就通了，要是上了哨所，又上哪儿找人？贷款这条路子，似乎是走不通了。不过，走不通也得先试试，万一行呢？中午回豆腐坊那边吃午饭，她问王晓红：“现在这个时候，孟思昭大概会在机关还是哨所？”
听得她提孟思昭，方敏和朱秀莲都觉得很意外。朱秀莲说：“怎么？你要去探亲？”
王晓红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道：“这个季节去探亲不好，那边天冷了。我也实在不知道他是在机关还是在哨所。”
金穗说：“我不去探亲，我现在想找他说件事。”
方敏奇怪：“你有急事？不急写信就行了。”
金穗深吐一口气：“我想贷款，需要他签字。”
“你又要贷款？贷来干什么？开相馆的钱不是够吗？”
方敏连着问了她三个问题。“单纯开相馆的钱是够了，不过我现在想拿下胶卷的代理权，对方说市级代理需要交二千块钱的押金，一次还要备最少五百块的货。”
金穗说。方敏皱眉：“我的天！你真是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呢！”
“假设我成了市级代理，以后南滨所有的相馆都来找我进货，光是卖胶卷我都能挣上一笔钱。”
金穗说。“那你这个代理费，要什么时候交？”
朱秀莲问她。“我们前天在省城与厂家的销售代表签了代理意向书，要在半个月之内交上代理费，然后才能正式成为代理商。过期厂家就会选别人。所以我必须要让孟思昭回来签字，这样才能赶得上趟。”
金穗说。王晓红说：“找孟副营长倒是简单，但万一他脱不了身回来，你这边又怎么办？”
朱秀莲和方敏都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金穗被噎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实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过一会儿她讪讪地说：“那也还是找他说一下吧，这毕竟不算小事。”
朱秀莲笑着点头道：“跟他打个招呼是应该的，你这么久不理人家，他不知道会是多高兴呢。”
金穗“嗯”了一声。决定明天早上去邮局给部队打个电话。结果如王晓红意料的那样，她并没有联系上孟思昭。部队那边的人说他上哨所去了，暂时联系不上。她心灰意冷地回学校去上课。余晖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下课了过来问她：“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脸色不好？”
金穗叹一口气：“我找不到孟思昭，没办法贷款。”
余晖自己是没钱的，整个学校里，除了金穗以外，他敢说没有谁身上的资产超过一百块。可能关红缨她们几个带补习班的稍微好一点，但于金穗三千块钱的缺口，简直是杯水车薪。他安慰金穗：“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不做代理，就给人家照相冲照片就行。”
金穗丧气地说：“可是我是想做代理。算了，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再去想办法。”
中午回去，她没去豆腐坊吃午饭。待方敏回来，看到她那张如冰块一般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没找到孟思昭。方敏进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从里头抽出一沓钱来，去到金穗面前，递给她说：“这是我到南滨以后存下来的钱，只有三百块，你先拿去吧。”
金穗抬起头看她，眼睛里带着惊讶，她拒绝道：“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呢？你也不容易。”
方敏说：“有什么不容易的？等你把代理权拿下来了，赚的钱多些，我不就容易了吗？”
金穗仍不肯要：“这是你留着傍身的钱。你先留着吧，万一我做不了，你的这些钱能救急用。”
方敏把钱塞到她的手里说：“怎么会做不了？我们还有豆腐坊和早餐店，再惨不至于要去讨饭。”
金穗接过来，眼眶红红的，很快就有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方敏去替她擦泪水：“哭什么呢？这两年来，都是你在撑着这个家，该我出力的时候，我也不能退缩，你说是不是？”
金穗吸吸鼻子说：“这钱就当是借给我的，等相馆赚钱了，我再还你。”
方敏嗔怪：“我们什么交情，可别说那些借不借的。你帮我帮得还少吗？”
金穗却坚持：“不行，这钱我必须还你。”
方敏笑了笑：“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要退一万步说，真亏了，咱们不是还有思昭的工资吗？”
金穗擦掉眼泪，露出一个难看的笑：“真是的，你不提我都忘了他还有工资。”
结束了午休，金穗想到了另外的一个办法。当初她在孟家湾创立的豆腐坊，现在改成了豆制品厂，厂长还是吴海兰，她的手里应该有钱。找她比找孟思昭容易多了。起床之后，她先是往青山公社冯书记的办公室打电话。冯书记听到她的名字，特别地激动，顾不上长途电话费贵，跟她聊了好几分钟才不舍地挂上电话。金穗从他那儿问到吴海兰厂里的电话，这边挂掉，即刻又给她打过去。听到她报名字，吴海兰先是一愣，随后张开嗓门大声问：“金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金穗笑着回答：“我问冯书记要来的。恭喜你们呀，现在都办成工厂了。听说现在生意挺好的？”
吴海兰高兴：“恭喜什么呀？还不是你的功劳？当初把豆腐坊做起来，又调制了配方，我们才能做大。现在是挺忙的，我们把豆腐做成了即食的零食，产品销售到了全省。哎你能给我打电话太好了，你现在在南滨怎么样？也不见你写信回南滨来。”
“我也很忙的。我现在要上课，在这边也开了一个豆腐坊。往后我的豆腐坊也跟你们一样，做即食产品。”
金穗说完问下一个问题：“吴嫂子，你们现在周转得好吗？”
“挺好的。金穗你知道吗？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我吴海兰能当个厂长，管二十来号工人。当初多亏有你呀！”
吴海兰发出感慨。“这也是你努力得来的，我最多只能算你的领路人。”
说完，金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来：“嫂子，我今天找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