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看了一眼陆清泉,他的脸上染上一层愠意。方敏没有表情地说:“我们豆腐坊用的是电动机,滤豆渣现在也是半自动化的设备。你还不一定会用。”
陆母说:“就算这样也不行,进城里来还是一个做豆腐的,说出去会被人笑死。进城做豆腐,跟在乡下做豆腐有什么区别?”
陆清泉看见金穗和妻子方敏二人脸上皆是一股嘲讽的神情,他有些挂不住,对陆母说:“人家领袖都说过,革命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陆母马上说:“没有高低贵贱,那为什么城里人不到乡下种地?他们就是知道风吹日晒靠天吃饭辛苦,所以拼了命地要往城里挤。看看那些下乡知青就知道了。”
陆清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金穗替他解围:“你也知道有高低贵贱,所以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进厂当工人的。”
陆清湖这下不干啦,他气呼呼地放下筷子说道:“金嫂子你干什么总看我不顺眼?我就想让我哥和方敏给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又没用到你什么资源,你至于这样针对我吗?”
金穗笑着问他:“我为什么看你不顺眼,为什么针对你,你心里没数?”
说完她看着陆母,再看看陆子荣兄弟俩。陆母不服气道:“你看我干什么?”
金穗说:“看你不顺眼,是因为你们不知轻重,更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家里就准备要收稻子了,你们两个在这时候进城里来,城里又没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急待解决。再一个,你说要找工作,你知道你哥在城里有多大的能耐吗?”
陆清湖低语:“在城里连帮我找一份工作的本事都没有,那还不如回去种地。”
方敏说:“你哥就算回去种地,也是干得比你好的。别不知好歹!”
陆清湖马上呛他:“我说我哥呢,你插什么嘴?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没资格当我家人。”
陆清泉脸色变得很难看,厉声训斥弟弟:“那你快滚!别在这儿碍眼。方敏跟我是领了结婚证的,你们看她不顺眼完全可以不来,何必让自己不痛快?”
陆母对儿子这样维护方敏十分不满,马上说:“你怎么跟你弟这样说话?怎么的,娶了媳妇就不要家里的人了?”
陆清泉说:“我就算不要家里人,你们还不是像蚂蟥一样黏上来?”
方敏侧头看他,为他这样维护自己心里高兴。饭桌上有孩子,她不愿意大人吵架影响到孩子,于是碰了碰他的手臂,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要吵架,有孩子在呢。吃完饭再说。”
陆母不领她这个情,说:“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背地里肯定说了不少坏话,离间我们家人。”
金穗问妮妮:“妮妮,你吃饱了没?吃饱了的到房间里玩,我们大人说些话。”
妮妮说:“吃饱了。”
陆子荣兄弟俩害怕大人吵架,异口同声说:“我们也吃饱了。”
金穗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妮妮:“你带他们兄弟俩去买冰棍吃吧。”
妮妮接过来,高兴地往外面走,陆子荣兄弟俩跟上。待他们走之后,屋里剩下五个大人。吵架金穗从来没在怕的,以前收拾得了许秋平陈媛媛,在部队也能压着朱秀莲和温晓凝。好久没当泼妇了,竟然有一点怀念。“方敏跟陆清泉结婚了,这件事情是得到国家允许的,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这都是事实。没必要特意强调她不是你们陆家人,在我们眼里,当陆家人也不是那么好。”
金穗冷冷地说。陆母瞪眼:“那不好,为什么要上赶着嫁给清泉?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要嫁也只能嫁死了老婆的鳏夫。我们清泉身世清白,怎么就被她给糟蹋了?”
陆清泉马上说:“你们说话注意一点。”
金穗说:“那我们必须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个房子,是方敏跟陆清泉结婚之前自己掏钱买的,没要他一分钱,你们不把她家人,她可以拒绝你们来。陆清泉之前住的房子,是我租下的一个工厂宿舍,你们要在城里住,只能到那儿去。”
陆清湖着急:“他的宿舍那么小,我们怎么住得下?”
金穗说:“小吗?因为他是经理,所以我给他照顾,让他一个人住一间,其他的员工,都是两个人住一间的。而且,那是员工宿舍,如果他本人不住的话,我是有权要收回来的。”
陆母气得伸出食指来指着她:“你,你别欺人太甚!”
金穗说:“我现在跟你讲理呢,哪一点欺负你?你要真觉得我欺负你,那就去街道找主任或者找书记来评评看。”
陆母把气转移到陆清泉身上:“你是个死人吗?你就任由她这样胡来?”
陆清泉呛她:“我怎么不知道她胡来?人家不是在跟你讲道理吗?”
陆清湖委屈地说:“哥,你怎么尽向外人说话?”
“呵!外人?”
陆清泉冷呵道:“她们一个是我的老板,一个是我的媳妇,你说她们是外人?”
金穗说:“就当我们是外人吧。现在先把账好好捋清楚。就说住的房子,这是方敏的,不用怀疑。你们现下要住,房租不收,那总得交点生活费吧?你们可不是一个人来,是两个大人加两个孩子,那两孩子多能吃,你们是看到的。”
陆母说:“那怎么的,房子是她的,我儿子又不是不挣钱,吃我儿子的不行?”
金穗说:“并不是不行,但把账算清楚一些,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你整天没事胡乱造谣,我们可受不了。”
说完她就算起来:“按照城里人的伙食标准,大人一天要吃掉一块钱,小孩子对半分,你们四个人一天的生活费就得三块,一个月九十。陆清泉也要吃饭,他也按一块钱算,光吃饭这一项,你们就得花一百二十块钱。他在我相馆当经理,我每个月给他的工资是一百五十块,比我家孟思昭在部队的工资还高。一百五十块,扣掉一百二十的生活费,就还剩下三十,对不对?还要买日常生活用品,衣服,以及其他的开支,每个月还剩什么钱呢?对了,就子荣兄弟俩还要在城里读书,除了交学费,还得交借读费,这样算下来,陆清泉就不剩什么钱了。”
胡母斥道:“你胡算,城里人一天哪用得了一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