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安一早就起来去菜市场买了活鸭子,因为孟思昭昨天晚上跟他提,说金穗想吃酸笋焖鸭。买了活鸭子回来,烧水褪毛,再去内脏,忙活一早上。金穗进到厨房去跟他打招呼:“爸,我回来了。”
孟广安回头看她:“这么早就下班了吗?我还说你要是没空回来,我给你送饭去。”
金穗笑道:“送饭就不必了,坐车怪麻烦的,我又不是走不动。”
孟广安说:“这鸭子已经焖了半个小时,再等二十分钟就好。你先去歇着吧。”
金穗眼睛在厨房里看,想找点活儿干,发现孟广安已经把菜都洗好了,只等着鸭子起锅再炒。她站到外面跟他聊天:“我们家烧酸笋,邻居都说味道很大。”
孟广安笑起来:“京城没这东西,别人闻不惯,觉得味道大也是正常的。”
金穗突然来了兴趣,说道:“要不一会儿吃完,我给孟思昭送饭去。他们学校食堂的伙食一般般。”
孟广安思考:“到他学校去要多久呢?你中午不需要休息?”
金穗说:“坐公交车得花四十分钟。”
孟广安说:“那还是别送了,他又不是没吃的,现在外头天气热,你身子重,当心中暑。”
金穗叹气:“那就不送了。他估计也很想吃这鸭子,但没口福喽。”
孟广安说:“我下午没事,我去送。你告诉我怎么坐车。”
金穗说:“打车去好了。坐公交车太复杂,怕你坐错车子耽误时间。”
孟广安一心想表现,顾不得打车费贵,点头应道:“好,那我打车去,再坐公交车回来。”
鸭子焖好,菜也炒好,孟广安便装进饭盒里,要送给孟思昭。金穗说:“不用着急,你吃完再去也成。”
他说:“现在去他刚好下课,就不用去食堂打饭了。”
金穗看他这么上心,也不想阻碍他给孟思昭上演一场父子情深的戏码。站起来说道:“那我带你去路口打车吧。”
走到路口,拦到一辆出租车,金穗让孟广安上车,对司机说:“去军事学院。”
孟思昭刚下课,就听到广播里在喊他的名字,说是大门口有人找,让他去一趟。他一路小跑到大门口,发现是亲爹拎着饭盒在那儿站着等他。他跟门岗递上证件,值班人员把门打开让他出去。来到亲爹身边,他奇怪地问道:“爸,你怎么来了?”
孟广安把饭盒递给他,说道:“中午做了酸笋焖鸭子,金穗说你学校食堂伙食不好,想给你送饭来着。但她大肚子坐车麻烦,我就送来了。”
孟思昭接过饭盒,打开闻一闻,是熟悉的味道。他高兴地说:“唉,有人惦记真好。金穗回家了吗?”
孟广安回道:“回了,她回得比较早的。你进去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刚才你坐公交车回来的吗?”
孟思昭问他。孟广安说:“不是,是打车来的。那个车费真贵,我一会儿坐公交车回去。”
孟思昭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他:“坐公交车时间长,那车子像个闷罐子似的,你还是打车回去吧。”
孟广安接过钱,说道:“那听你的,我打车回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酸地想喊他。但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最终还是把那个情绪压下去,拎着饭盒往学校里走去。金穗吃完午饭,在家里睡个午觉,等她要起来去酱菜作坊了,还不见孟广安回到。她想着他可能坐公交车,会慢一点,也就没往深处想。去到作坊的时候郑秋月也在,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她皱皱眉头说:“你身上有什么怪味道?”
金穗嗅嗅自己的肩头:“有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出来?”
郑秋月说:“就是一股子怪味道。”
金穗这才反应过来:“哦,是酸笋的味道。我公公从老家带了一小坛酸笋,这老头子坐这么久的车,怕那小坛子碎了,就一直抱着。”
郑秋月笑:“我昨天就让你别上火,回家先把情况问清楚。看看,这老头也没那么可恶,是吧?”
金穗撇嘴:“这老头子现在对我们热情得很,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了。中午他还主动去给孟思昭送饭,我是真没想到啊,他现在会心疼他儿子了。”
郑秋月叹气:“唉,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怎么会不疼?”
金穗摇头:“那他以前是真的不会心疼孟思昭。我还在老家的时候,带着大姑姐的一对双胞胎,日子过得艰难,他让后妈拿着孟思昭寄回来的工资,养那三个继子继女。有一回我把汇款单劫下来,背着他们去领钱,那个后妈还大闹了一场。”
郑秋月吃惊:“还有这种事情?”
金穗点头:“是呢。他后来对我转变了态度,是因为他最终明白,孟思昭才是他的亲儿子,是他可以依靠的人。我们分家之后,汇款单上写我的名字,后妈拿不到钱一直吵,再加上有个继子犯罪,他发现只能指望这个亲生儿子,这才对我们好一点。”
郑秋月摇头:“唉,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金穗不跟她说这些糟心事,问起尹浩的病情:“浩浩怎么样了?定下手术的时间没有?”
郑秋月点头:“定了,下个月中旬。”
金穗问道:“怎么还要那么久?”
郑秋月说:“医生很忙,医院的心血管科在全国闻名,有很多的患者从外地过来看病。”
“那浩浩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金穗又问。郑秋月神情凝重:“医生说没太大问题,现在按时吃药可以控制好。唉,这手术闹得我挺纠心的。”
金穗拍拍她肩头:“不用害怕,医生不是说成功率有百分之七十吗?”
郑秋月眼神黯淡:“我想让他爸抽个空过来看看他,说不定会是父子之间的最后一面。”
金穗安慰她:“你乐观一点吧。想找就找吧,好歹有缘做父子。也让他知道,你现在可以挣很多的钱,没有他也一样过得好。”
郑秋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下午要去玻璃厂,跟着厂里的人看了好几款包装瓶,看完之后她回作坊安排送货,直到六点钟才收工。坐公交车回到家里,没看到孟广安,金穗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待孟思昭回来,知道自己的亲爸没回家,他有些慌乱:“我明明给钱让他打车,他不会是坐公交车了吗?”